慕成並未說什麼,盯著她安靜的側臉看了幾秒,而後自顧自批閱奏折。
兩人已經許久未說話了,但想來,也並沒有什麼可說的。
能夠陪她這般待著,縱然什麼也不做,也知足了。慕成如是想。
直到有一日,程念發現她寫給容策的家書被人攔截,她終於對慕成怒火相向,這是第一次。
自打程念住進明月殿後,慕成夜晚便搬到隔壁甘露殿睡去了。
程念格外惱怒,閉門將慕成拒之門外,任宮人在外如何拍門一律當做沒聽見。
宮人們見陛下被攔在門外,齊刷刷跪在地上,砰砰砰以頭叩地,“陛下息怒,陛下恕罪!”
慕成在外人麵前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並未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程念閉門好幾日,他臨駕明月殿的次數也逐漸減少。
好歹也是萬人尊崇的天子,三番兩次被一名小女子拒之門外,麵子往哪放?
但每日往明月殿裏送的寶物卻一樣不少,有南海夜明珠,也有街上可愛的糖人。隻要是他能想到的,便會派人尋來送去明月殿。
然天下女人喜愛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胭脂水粉,皆入不了程念的心。
就在程念逐漸放鬆警惕時,慕成酒後失智,險些傷害了她。
那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時值夤夜,守在殿外的宮娥已然昏昏欲睡,卻忽然看見她們的皇帝陛下著便服而來。
褪下龍袍的他少了幾分不近人情的威嚴,反倒添了幾分矜貴溫潤之氣,瞧起來便是某位權貴家的俊俏公子哥。
待他走進,宮女正欲跪下拜禮,被他抬手阻止。
幾個時辰前宮娥們在浴池裏放了熱水供程念沐浴,皇宮條件奢華,光是沐浴用的花瓣便多達上百種。
宮娥們本欲服侍她沐浴,被程念婉拒。
待她絞幹墨發上榻歇息之後,宮娥們才開始輕手輕灑掃屋子,並在鎏金神龜爐裏燃上助眠的熏香。
輕掩的宮門被人輕輕推開,屋內燭火盈盈,一片暖意。
慕成悄步而入。
被囚於深宮之中,寫給容策的信也送不出去,明月殿外還有聞皇後那邊派來盯著的人,程念近日心力交瘁,好幾個深夜烙餅似的翻來覆去,未能安寢。
今夜因燃了助眠香才沉沉睡去。
慕成行至龍牙榻邊,挑開紗簾撩袍坐在榻沿上,看著少女恬靜的睡顏,心下一動,伸手輕柔地撫上她的鬢角,柔軟指腹輕輕滑過她白皙光滑的麵容。
他也曾吻過她的眉心,吻過她的眉睫。
那是一段藏在歲月深處的往事。
這座承載著美好回憶的明月殿已經被修葺得金碧輝煌,記憶中那個活潑靈動的人兒卻已經與他形同陌路,一心撲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甚至,不惜做好為他守寡的打算。
正想著,一道柔軟繾綣的聲音響起,夢中的人兒輕輕抓住他的手,低低呢喃,“阿策——”
慕成的手一頓。
阿策,阿策,她心裏就隻有容策!
想起那一日方進殿,便見她雙手托腮,呆呆看著窗外,嘴裏呢喃著,“阿策可見我寫的信了?不知他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喝酒。”歎了口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好想你。”
倘若她對自己有這般至死不渝的深情,也不會令他陷入愛而不得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