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安翠打定主意,要好好籌謀著,在這大梁朝繼續苟活下去,便免不得要四處探問消息了。

所幸她不僅身在京城,更位於李宅,當是名門中數一數二的相府裏。

哪怕尋常奴仆,都曉得許多鄉野間難以得知的秘聞。

例如李相近來煩心政務,好些天沒個好臉色,跟前侍候的下人也如履薄冰,生怕遭到遷怒。

是了,想一想李瑕那放肆張狂的舉止,倘若相大人是個嚴苛正經的,早該重重地管教他了。

安翠一邊兒在心底默默吐槽,覺得這一大家子都沒個好人。一邊兒,又不禁去好奇近來究竟發生些什麼。而在打聽到些許,堪稱捕風捉影的傳聞後,她陷入良久沉默。

原身往年悶在後宅,對於時政毫不關心。但她老子好歹是個官兒,哪怕職位低呢,到底是曉得些風向的。

“北疆……”她輕蹙眉頭,問著旁邊共她閑聊的,在相夫人跟前伺候的婢子,“又和匈奴打起來了?”

那小婢是家生子,平日也不幹活,如今就吃著零嘴兒,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安翠嘮廢話,“嗐,前幾年不就如此麼,到今兒,也沒見怎樣呀。咱在皇城裏頭,好吃好喝的過著,管他邊戎作甚。”

又一婢子接過話茬,附和道,“是了。邊關啊,離京都遠著呢,哪怕打不贏,自有軍令征兵服役,教莊稼漢子去擋,與你我可沒個打緊處。”

少女三兩說笑,鬧騰著摘花撲蝶。

身著鮮亮柔軟的綢布,頭戴絹花、腰佩絛絲。是遠離貧病窮苦,在富貴窩兒裏,被養得珠圓玉潤的模樣。仿佛不識愁滋味,抑或說,對於事不關己的那些,一概漠不關心。

宛若隔著高牆,將“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話,詮釋地淋漓盡致。

安翠再沒了興致。

在日漸高漲的危機預感下,安翠有意無意的,去注意關乎國事、乃至民生的動向。

不消多久,根據零零碎碎的閑話,她勉強拚湊著,去揣度現如今的狀況。

北匈汗國猖狂,進犯無度。

三年戰況,少有勝績。

局勢不容樂觀。

出塞守關的將領換過一任又一任,或有忠國愛民的,惜甚,卻隻略占上風不久,便落得個馬革裹屍還。

那道邊界線,是他們在疆場上廝殺,用血肉鑄成的。

可天下不如意事常八九。

打從上回,那位莫大將軍以身殉國後,新官上任,卻隻守不攻。連綿的戰役不休,消耗的不止是錢財糧草,更有軍心動蕩。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曆史的齒輪,從不寬恕任何人。

安翠對於詳細情況並不知曉,然而,僅僅是聽聞到這些,就足以令她提心吊膽,深深的感到憂慮不安了。

“總覺得……”她憂心道,“這國家遲早要完?”

說歸說,她身在梁朝,哪怕明知官僚貪墨、製度腐朽,也仍然不願麵對國破家亡的慘事。

“淦!”

安翠絞盡腦汁地回想,試圖從已經模糊的記憶中,從那本一眼掠過的野史雜書上,翻找出隻言片語,“除了滿門抄斬,誅滅九族,還有什麼事情來著?”

她無比悔恨當初沒把書裏內容全文背誦。

“翠兒,你又在作甚?快過來,小主子又沒吃食呢!”有人喊她,是個名喚綠萼的婢子,不滿兼並著抱怨,沒好氣的嘟囔著,“整日地躲懶,分明一點兒也不上心,怎就……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