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中一白,一時之間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打開趙王正往她脖子上係帕子的手,整個人無意識地往前衝出一大步。
趙王對此似是完全沒有預料,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僵在原地,手中錦帕緩緩飄落……
而那一頭,風永琳的反應也異常之快,眼尾餘光方一捕捉到刺客動作異常,便當機立斷地揮刀去擋,果然不過眨眼一瞬,刀背上便竄開三道電花,三根銀針盡數彈落。
借著風永琳這不得不轉攻為守的一瞬,那刺客騰身欲走。此人神鬼莫及的輕功殷夕顏深有體會,因為她可以仿佛移形換影一般,眨眼間從三丈開外來到你的麵前,而旁人連她什麼時候抬的腳,甚至她究竟有沒有抬腳都看不清。此等輕功一旦容她施展開來,除非天上有張網,否則殷夕顏真的懷疑就連那些□□也追不上她。
風永琳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幾乎在刀上竄起電芒的同一瞬便將刀頭向前一推,極盡所能地試圖幹擾那刺客蓄力。殷夕顏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兒,有那麼一瞬間,她突然很後悔,後悔自己在還有機會學功夫的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以至於現在就這麼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什麼忙也幫不上。
可就在這個時候,戰圈之中忽然傳出了一聲洪鍾般的刀鳴,原是南牧不知何時竟縱身躍入了戰圈,他手中那柄環首古刀“大夏龍雀”雄渾蒼勁,以劈山之勢砸向那刺客手中不過一指許寬的細刃,轟然撞開了一聲衝貫九霄的嗡鳴。
真正的高手過招,無疑於一場能叫山河緘默,日月斂光的視覺餮宴。殷夕顏的目力根本接不上他們彼此見招拆招的速度,隻覺得太子、南牧、刺客三人已人刀合一,刃風、刀影無處不在,卻又無蹤可尋。她一顆心雖半落了地,背上卻冷汗直冒,開始由衷地反問自己當初究竟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真就那樣一頭戳到刺客和秦昱中間試圖螳臂當車,真是不死她死誰?
說到秦昱……
“秦小姐。”
一旁趙王的聲音如夜風一般幽幽響起,殷夕顏方才總算想起來這裏還杵著一個人,隻聽他道。
“刀劍無眼,我們還是離此地遠一些吧。”
殷夕顏回頭看了他一眼,隻見這位趙王嘴角依舊掛著淺淺淡淡的笑容,溫柔得好似天際的流雲,眼底的光卻如今夜詭朔的月色,雖然明亮,卻莫名沒什麼力量。
她覺得他有些不開心,一偏頭看見掉在地上的那方錦帕,方才笨拙地想起來人家原本好心在為她包紮傷口,卻被她自己暴力打斷了,頓時窘迫道:
“呃,你說的好有道理……我們杵在這裏也隻是添亂,還是避避吧。”
說完她推了推南雲庭,囑咐他千萬盯緊機弩手,隨後便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錦帕,隨趙王一同向夕月台方向撤去。
夕月台上,乾帝與尉遲皇後正在三五侍衛的保護之下居高臨下地觀望著這一通混亂。乾帝替尉遲皇後披上了一件披風,輕輕攬著皇後的肩膀,而尉遲皇後的目光雖一如既往地冷漠,卻沒了原先那股仿佛對什麼都不屑著眼的孤傲,相反,她也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與刺客持刀激戰的太子。
“兩個時辰前還在易服殿吵得砸杯摔碗,兩個時辰後就在大庭廣眾之下重新黏到了一起……”殷夕顏忍不住小聲嘀咕,“這帝後二人還真是……”
“阿月,慎言。”趙王輕輕打斷她。
“哦。”
她喏喏,乖乖隨趙王在夕月台正下方站定,踮起腳尖,遠遠盯著那依然正纏鬥不休的三人。
“你方才……喚皇兄‘阿琳’?”
趙王的目光重新落回殷夕顏的身上,如同兩片落下的月光,瑩瑩幽微,卻輕得絲毫沒有引起殷夕顏的注意。
“嗯啊,”殷夕顏正專注於觀察那刺客何時能露出破綻,遂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趙王道,“就像你的大名叫風永瑄,便讓我叫你阿瑄;正好他的大名叫風永琳,我也就順勢叫他阿琳。要我說你們皇室起的名字呀,實在是太難念了。”
趙王一動不動,好似被凍住了似的。
良久,他方才略略低下頭,似是自嘲一般漏出一聲:
“原來,你還記得‘阿瑄’。”
“當然記得。”
夕月台兩側燈台裏的燭火跳了跳,殷夕顏眼前一陣明暗。原本她一心隻專注於那刺客的刀落在了哪兒,卻被這一陣光影的明滅激得驀然清醒——趙王讓她喚自己阿瑄的事情,於她來說已是兩度生死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