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牧願無聊地站在屋角旁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堂屋中年女人聲音尖利叫囂著:“小姑娘家家的下手這麼狠,不過就是拌幾句嘴,怎麼下手這麼毒!”
說完,把身旁還在抽抽嗒嗒哭泣的小男孩拽到前頭來,“老牧啊,你看看把我家孩子臉上撓的……”女人邊說邊把男孩下巴抬高,示意眼前的人瞧瞧。
女人自進屋開始,一張嘴就叭叭不停,像機關槍無差別突突亂射,就沒停下來過,這期間也沒給人說話的機會。而牧關臉上一直揚著笑,任憑女人說的話再過分語氣再令人不適,臉上的笑就像膠水貼上一樣,一直沒落下來。
牧願目光沉靜透過門縫看著這一幕。
終於被叫到發言,牧關不急不緩地開口:“我們家丫頭就是這麼個性子。別人如果欺到她的頭上,她那脾氣上來,我就是在一旁也是拉不住的。“然後走近幾步,微微彎腰,看著眼前小男孩像是被貓撓得開了花一樣的臉,臉上的笑越發濃厚,評價道:”這丫頭這次是下手重了。“
男孩聽不懂這話裏的機關,隻是憑著本能比較怵眼前的老人,他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麼。腦海裏依稀回憶起常在巷子裏混在一起的小夥伴說過,牧願的姥爺是吃人的老虎,臉上一板,神色一冷,很是嚇人。
明白牧關話裏沒說開的關竅,那孩子的奶奶臉上也是青青白白地變個不停,她既咽不下孫子受傷這口氣,但又不敢真和牧關撕開了臉皮。
這一趟過來討要說法,不僅沒占到便宜還被人話裏懟了一通,劉嬸麵色難看。她掃了一眼牧關,又看了一眼孫子,最後隻能咬咬牙,對著孫子指桑罵槐道:“以後長點眼睛挑著人玩,別和那些不三不四沒有教養的東西在一塊鬧,出事了都沒處說理去。”
劉楊平白無故地被奶奶撒了一通氣,他不知道大人的彎彎道道,本來就受傷又被罵,委屈地大聲地哭號起來。
劉嬸托托拽拽地帶著孫子出了堂屋,看到門邊上的牧願,麵上的凶狠毫不遮掩,當先朝麵前的空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怒道:”個沒家教的東西。”
牧願沒說話,目送著人離開。被奶奶拖拽著離開的劉楊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就看到牧願眼神平靜得可怕,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似深淵一般迫人。
他打了個寒噤,縮了一下脖子,很快地轉頭,這下他邁得步子比奶奶還要大,像是身後有餓虎食人,本來是婦人拖拽著他,後來他力道大得反拖拽著婦人。
巷子裏還能聽到老年婦人喊叫聲:“兔崽子,你慢點。跑那麼快幹什麼,後頭能有鬼吃你啊……”
牧關坐在堂屋繼續手上的活。牧願進屋,離開的空地上有一片被碾爛的綠色纖維組織,依稀還能看出它原身是片葉子。
牧願看著牧關分解木頭,站在旁邊偶爾給他遞把木鋸或刨子,祖孫之間配合得默契。過了一會兒時間,牧關手上的木質構件粗具形狀,牧願搬著個小木凳坐在一旁,正當她以為牧關不會再就著今天的事開口。
牧關說話了。
“什麼原因?”牧關正眯著眼仔細看著手上這個構件的紋理走向,這批木頭經過幹燥處理,但以防萬一還是會在構件成型時,觀察會不會有開裂現象。
“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語氣平平回答完,牧願起身從條案上取了鏡盒過來,遞給牧關。
“那今天這事你怎麼看?”牧關神色更是平淡,顯見也沒把嘴上這樁事當回事來看。他放下木頭,接過鏡盒打開,取出老花鏡戴上。
“家教精彩。”
牧關拿上工具剛要動作,聞言,又把工具放下,看著牧願意味深長道:“有句老話是這樣說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牧願挑了挑眉,不語。
“那孩子父母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我是不清楚。但最起碼在這個鎮上我沒怎麼聽過她們出彩的事跡,這樣看來也不是什麼厲害的。剛才你也見到聽到了,有那樣的祖父母,生活在這樣環境下的小孩很難不長歪。”牧關伸手抓過牧願緊握的掌心,掰開,赫然一片指印留下的月牙痕跡,俏白的掌心紅痕一片,好在牧願的指甲不是很鋒利。
老爺子看見了,嗔道:“你犯得著為那樣的渾人掐自己嘛!”
牧願被姥爺這麼一勸解,鬱氣頓時消散,她撅嘴回道:“我又不是泥人,總還是有點氣性的嘛。”
“生氣是可以,但不要放到心裏去。你看我搭理過她們嗎?”牧關放下小丫頭的手,伸手指了指她的額頭,怒其不爭道:”再說了以後還能碰見形形色色的各種不講理的人,難道你還要氣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