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她的名字
陸元摸著下巴思索:“嗯,這個窈字,說起來阿窈姑娘的名字竟跟小郡主是同一個字。”他說這話時並未多想,隻當做一件趣事告訴顧缺。
“那日我看著她在霍管家的名冊上登記,字跡娟秀靈動,比不少大家閨秀還強些。大人若是喜歡,不如……”陸元還未說完,就對上顧缺那雙噙著冷笑的眼眸,他臉色訕訕地閉上嘴。
顧缺忽然把卷宗翻到第一頁,從頭開始看起。
陸元不由驚訝,不是說不管恭王的案子嗎?他站在長條案前等著,顧缺看得認真,從頭到尾翻完整本卷宗,但在翻看的過程中,他卻什麼也沒問。
這究竟是關心還是隻隨便看看?陸元心裏也拿不準了。
他試探著問:“大人可要蓋印?”
顧缺合上卷宗,唇角帶著一絲莫測的笑,指尖在卷宗上敲了兩下,似乎沒有要蓋印的意思。
陸元弄不懂他,不解道:“大人?”
顧缺冷哂:“你回去吧。”
“那這卷宗?”
陸元發覺顧缺看他的眼神已經夾雜了不耐,當下也不敢再問了,空著手走出霜瀾閣。他對顧缺的想法完全沒有頭緒,隻能把他扣下卷宗的行為歸結為心血來潮。
眼下最難辦的是陳都督那邊,若是他知道恭王一案的卷宗被顧缺扣下了,接下來的日子指不定會如何誠惶誠恐,他不敢去找顧缺,多半會來堵著自己哭求。
陸元心煩地歎氣,早知道他就不攬這麻煩事,不過這一趟還是值的,不管那個叫阿窈的婢女是不是真的被顧缺另眼相待了,他至少在顧缺身上找到了那麼點“活人”的氣息。
…
阿窈一上午無事可做,便把她和竹韻的被子抱到外頭,搭在杆子上晾曬。正值冬日,被子晾曬的時間不宜過長,是以剛過午後阿窈就要把被子收進屋裏。
她忙碌之時並未注意,竹韻整個上午都欲言又止地望著她。
“阿窈……”竹韻終於憋不住喚了她一聲,卻不料有人與她同時開口:“阿窈姐姐。”這一聲卻是霍管家的侄兒進才叫的。
進才是跑著過來的,顯然有急事,他直接開口:“公子叫你過去。”
阿窈抱著厚重的被子往屋裏走,小臉幾乎整個埋在被子裏,她聲音悶悶地應道:“哎,我這就去。”
竹韻看不下去,走過來把被子接到手裏,道:“交給我吧,你去霜瀾閣。”
阿窈朝她笑了笑,急急走出小院。
霜瀾閣跟她上次來時一樣,一路走來陰寂寥落。十三守在門前,像一個不會移動的石雕。阿窈看見他,仍是忍不住心裏發怵,但人家昨夜剛幫過她,她忍著沒回避,露出一個笑容。
十三看了她一眼,打開西側間的門,等阿窈走進去,他又把門關上。
西側間裏陰暗寒涼,偏窗戶還開著,寒風一陣陣襲來,坐在窗邊的顧缺卻恍若不覺。他穿的單薄,臉上是病態的蒼白,嘴角勾著一絲散漫的笑,然而那雙黑眸裏深幽沉暗,如同隱在霧後,叫人看不清情緒。
阿窈隻知道他這樣會受寒,對身體更加不好,於是要上前關窗。來到顧缺身邊時,他卻忽然伸手,不輕不重地抓住她的手腕。
阿窈瑟縮了一下,被他的手冰的。
顧缺隻短暫地觸碰一下便鬆開,懶散地問:“會磨墨嗎?”
阿窈頭腦完全空白,但她覺著自己應該是會的,便點點頭。
顧缺朝桌案那邊抬了抬下巴,阿窈走過去,站到桌案前。她怔了片刻,依照直覺拿起墨錠在硯上垂直打圈,動作輕而緩。她一開始有些生疏,之後便越來越熟練,磨出的墨汁濃淡適中,看起來並不是第一次磨墨。
等她放下墨錠朝窗邊看,才發現顧缺不知何時已經轉動輪椅來到她身側,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包圍了她,阿窈很喜歡這股清新的味道,聞著讓人感覺安寧。
“公子,墨磨好了。”阿窈想要退到一旁,卻聽顧缺問道:“識字嗎?”
阿窈略微遲疑,自打在阿娘屋裏醒來,她也不曾見過別人寫字,對於是否識字這一點,她模模糊糊的,隻能輕輕搖頭。
顧缺眸光睥著她,似笑非笑。他提起筆在紙上寫字,筆法淩厲磅礴,寫出的字不同於他此刻溫和散漫的模樣,極其鋒銳淩人。阿窈呆呆看著,不自覺輕輕念出聲:“玄,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