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溫裕不悅的目光中離了講堂,步行來到直通後院庭園的連廊上。
王庭獻麵向廊邊竹林站定,略顯凝重,不知在想什麼。靈均在他背後停下,有些好奇:什麼事可以讓隨心所欲萬事無憂的王庭獻這麼煩惱?
“阿獻,何事?”
“是你慫恿阿景將蕭閑的扇子給了武安縣主?”看得出他極力克製,但一出口還是不自覺成了質問。
她當什麼大了不得的事,就這個!
“別用慫恿這兩個字,我隻是提了個建議。”靈均輕描淡寫道,對他小題大作有點不滿。
“你知不知道,此事已傳的滿城風雨?”他終於轉頭看向她,帶著責備。
“傳什麼?”靈均心虛的問,其實一想便知,但她不願花時間深思此事。
“蕭閑將貼身之物贈予武安縣主,武安縣主行走坐臥皆隨身攜帶,兩人已互生愛慕,私定終身!”王庭獻突然有點咬牙切齒。
“哦…”
“陛下聽聞驚怒,不得已向蕭家暗示,近期想要擇良日,為兩人賜婚!隻待蕭伯母口風。三人成虎,此事恐不能善了。”他雙眼直釘靈均,責備更甚。
聽到“驚怒”一詞,靈均心中失笑,蕭母驚怒倒有可能,那衛天子便絕無可能。他恐怕早就心中樂開了花,皇室若能與蕭家聯姻,便能讓一直不站隊的蕭氏直接變成明晃晃的“保皇派”,為對抗許氏又添一枚籌碼,豈不是美事?
隻不過,蕭氏嘛,就會像王氏一樣成為許印的眼中釘肉中刺!蕭氏族眾,也是累世公卿之家,根底深厚。許印對這些士家大族既愛且恨,他既需倚重他們的名望和勢力一統天下,又恨他們執著於王朝正統迂腐成阻。
“那不是很好嘛!”靈均倚欄而坐,輕鬆道。搞不懂他為什麼要替人家著急上火。
“好什麼?!你知道此事一出,會將蕭家置於何地?將蕭閑置於何地?!蕭伯母已氣病在床,責蕭閑祠堂麵壁一月!”
蕭氏一直以儒學立身,潔身自好,治家治學之嚴謹,世皆讚歎。蕭氏長房,前大司空,蕭施這一支,人丁不旺。蕭施在蕭閑三歲上去世,蕭母一人力挽狂瀾,勤儉持家,嚴教幼子才使門楣不倒,聲名不衰。
蕭閑也很爭氣,家境雖清苦,但勤學而成才,又加天賦秉異,八歲就能寫文章,且極擅音律。在一眾蕭氏子弟中頗為出類拔萃,小小年紀已頗得名士們和朝廷青睞,隻待他太學肄業,就是官爵加身。
這樣的謙謙君子,突然違背父母之命,與公主暗通款曲,蕭母怪不得要氣病了。
“責罰一月又如何?他二人一個青年才俊,一個天之驕女,正是佳偶天成。若是麵壁一月就得抱美人歸,蕭郎君肯定開心的還要擺宴謝我呢!”
許靈均避重就輕,其實她還有私心——如果蕭氏也攪進這朝堂爭鬥的渾水,許印的眼睛就無暇隻盯著王氏一族了…或許夷滅三族的慘劇就此避免。
——但這都不足為外人道也。
王庭獻生生頓住,不可置信的打量眼前人,自小到大,他竟從不知道許靈均還有這樣自以為是的一麵。
“嗬,”他氣笑了,“靈均怎知蕭閑一定屬意武安縣主?他或許根本不願意娶那縣主!”
“怎麼會?公主身份尊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況且縣主對蕭藏真一片癡情,我見猶憐。蕭藏真應覺三生有幸才是。”靈均篤定。
王庭獻聞聽心涼一片,隻覺得這人滿口權衡,俗不可耐,根本不是自己認識的許靈均,令人失望至極。
多說無益,他滿心急切憤怒,無處發泄,忍不住語出諷刺,“公主這樣好,你怎麼不留給溫寬和?”
“溫裕?”靈均立即站起來反駁,“溫裕又不喜歡她!”
王庭獻被她的雙重標準氣噎。這樣的邏輯,她竟也理直氣壯。
“嗬,喜歡?你不若問問他,權勢和喜歡,他選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