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千尋,笑得再明快點,收斂一下眼神,柔點,再柔點……”
相機哢嚓哢嚓連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燈光照射下,身材高挑的少女穿著一身淡黃色長裙,黑色微卷的長發被簡單地紮了起來,裝點著和衣服相配的緞帶,不看臉的話,非常青春。
悲劇的是模特的臉。倒不是醜,而是那宛如木偶般機械的笑容,好像隻要誰摁下開關,笑容立刻就會消失一樣。
或許是笑容保持得太久,仔細看的話,還能隱約發現她在抽嘴角。
“停吧。”
摁下開關的是攝影師。聽到指令,少女頓時鬆了口氣,收起笑,畫著淡妝的漂亮臉蛋像被格式化一樣再找不到別的表情。如果不是眸子裏的光芒未減,恐怕任誰都會覺得她是個冰冷而不好相處的人。
實際上,她隻是累了。
“千尋,”攝影師安藤一邊翻看著照片一邊朝少女招手,一臉可惜,“感覺不對,這些恐怕都不能用……你不適合這種風格。”
名叫千尋的少女湊了過去,看到相機上笑得僵硬的自己,似乎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平靜地鞠了一躬,“抱歉,老師還是再找一個人和穗香搭檔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你拍下一組。”安藤看了她一眼,“不用笑的那種。”
“……”
看到她神色訕訕,攝影師宣布休息15分鍾,而後搖頭惋惜。眼前人空有一副極好的皮相,卻無法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出來,專業模特和業餘者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
“有個建議,我想你也聽過很多遍了,可是作為前輩我還是得告訴你。”安藤拍了拍她的肩,“如果連笑都不會的話,還是趁早離這個圈子遠點。”
告別攝影師站到旁邊,接過同伴遞來的飲料,千尋長長地呼了口氣。
“又被罵了?”好友調侃地湊到她麵前,“這次是什麼?”
“離演藝圈遠點。”黑發少女喝了一口飲料,平靜地回答。
“還沒踏進圈子就被警告……”大友穗香想了一下,扳過她的肩膀對上自己,“千尋,你笑一個我看看,記得眉間要放開,眼神柔點別太凶。”
千尋怔了怔,對好友勾起嘴角,“怎麼樣?”
大友穗香望著那個笑愣了半天,隨即不忍目睹地別過臉,“……還沒你看喜劇片時笑的好看。”
“……”
所謂不會笑,有很多種分法。有的人天生麵部肌肉壞死,也就是俗稱的麵癱,無法讓臉部肌肉活動起來;有的人則是一笑就暴露出很多缺點,還沒哭好看。第三種人,既不是麵癱,也沒有什麼長相缺陷,但就是笑得無法讓攝影師滿意。
淺井千尋就是這樣的人。
“肯定不是鏡頭恐懼症。”大友穗香非常肯定地說著,“歸根結底還是沒進入角色吧?去參加試鏡會吧千尋,你需要更多練習和實踐,至少要學會怎樣正確表達情緒吧。”
淺井千尋挑眉,“我以前表達的都是錯的?”
“也不正確好嗎?”好友翻了個白眼,“和父親吵架吵到被趕出家門,你脾氣真是越來越糟糕了。”
話一出,淺井千尋身體一僵,不再開口。大友穗香本來還想再嘲笑她兩句,但看出她不太想談論自己的父親,隻好又把話頭引回試鏡會。
LME事務所下個月初有招聘藝人的試鏡會,淺井千尋先前便聽穗香提過一次,那時她還沒有生活危機,更沒想過要做藝人,隻是偶爾會因好友的關係出來拍個雜誌正片。
然而隻憑長相和身材是無法在這條路上走遠的,演藝圈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人,如果她無法融入,那就淘汰。
是謂最殘忍的世界。
聽到那邊又招呼著要開工,淺井千尋想到上午的電話,心裏默默下了決定。她喊住準備走的好友,輕聲開口,“穗香,幫我從你們事務所帶報名表吧。”
穗香頓時眼睛一亮,“決定了?”
“嗯。”淺井千尋點頭,輕飄飄地撂下一句話,“那個可怕的怪獸凍結了我的銀行賬戶,我身上隻有80円。”
大友穗香頓時大囧。
把自己爸爸叫做‘怪獸’,真的沒問題嗎?
事情是這樣的。
幾個小時前,淺井千尋接到了父親秘書森山先生的電話,電話裏森山先生非常耐心地勸她回去道歉,結果被嚴詞拒絕。
都說父親最疼女兒,可淺井家的狀況顯然不是如此。從一年前淺井千尋獨自一人從家裏搬出來到現在,她和父親隻要見麵就會吵架,這次更是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兩人都是倔脾氣,這才有了凍結賬戶的後續。
聽到淺井千尋不願道歉,森山先生終於放棄勸說,轉述了淺井潤的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