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還有宋慈慈這個長女的前車之鑒,宋太太固執地認定了就是怪宋老太爺和宋老爺教她讀書太多,才造成了這種傷風敗俗的丟人結果。

七歲那年,城裏每日都能聽到槍響,祖父提議都回老家避一避,不想祖父就死在了途中。

不過宋雁西的快樂時光真正結束是在兩方軍閥開戰的時候,宋先生的馬車剛好遇到這一場戰火,屍骨無存。

宋太太難過得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大哥大姐都沒音訊十年了,二姐又隨著夫家遷到了杭州,喪事便由族裏的叔伯和祖父父親他們的舊友幫忙打典的。

三個月後,宋太太像是接受了丈夫已經不在了的事實,終於打起了精神,頭一件事情便是先過繼了族裏一個與宋雁西同歲的男孩兒做兒子,可見她也認為大兒子不會回來,已經死在外頭了;第二件事則是立馬給宋雁西裹腳。

隻是這個時候的宋雁西已經十一歲了,骨頭早不如年幼的孩子那樣柔軟,所以最終以失敗告終。

也正因為裹腳失敗,宋太太看到宋雁西那雙大腳,心裏越來越慌,生怕她跟大女兒宋慈慈一般,走上了邪門歪路。

因此宋雁西剛十五歲及笄,章家那邊因為宋雁西豐厚的嫁妝而迫不待地求娶,宋太太沒一點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似乎生怕晚了一分,這個小女兒也會像是大女兒一般,成了那不安於室的壞女人。

宋雁西所有的活潑天真與對生活的向往,也在這幾年給宋太太磨完了,變得軟弱而毫無生氣。

而宋雁西出嫁後,宋太太也像是完成了一件對得起列祖列宗的任務一般,開始專心養那個與宋雁西同歲的過繼子宋德仁。

這三年裏,已經默許宋德仁在屋子裏養了兩個姨太太,也縱容著他跟著丫鬟們鬼混,覺得男人本就來就是這樣的。

她滿心滿意都在宋家以及這個養子的身上,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對於宋雁西在章家過得如何,她是絲毫不關心的。

章亦白頭一次鬧離婚的時候,是從海外寫信來的,宋雁西傷心不已,回到娘家找宋太太哭訴,宋太太隻告訴她,“男人哪裏沒有三妻四妾的?你爸爸不也是有兩房姨太太麼?”不過宋太太自己有些手段,那兩個姨太太沒孩子,宋先生去世後,她就直接以蠻橫的武力把人趕走了。

此刻宋雁西腦子裏又閃過宋太太這句話,看來找娘家做後盾,是不大可能的了。她要主張離婚,宋太太一定會將她打包送回章家,還要給章家道歉是她沒教育好自己。

宋雁西隻想一想,便覺得太恐怖了。

這時候外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宋雁西從鏡子裏看到,是陶陶。

“手裏拿著的是今天的報紙麼?”這個時代想要最快了解當下的訊息,自然是離不開報紙的。

陶陶慌張地將手裏的報紙往身後藏,“沒,沒,今天的報紙還沒送來呢!”

然宋雁西已經起身朝她走了過去,一把將報紙給搶了過來,剛打開就看到一整版上,一對金童玉女的黑白照片占滿了一半。

旁邊是一行又大又粗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除此之外,兩人的照片和標題下麵,還有些小插圖,上麵是一隻女人纖細的手,手腕上戴著一隻鐲子。

而另外一張則是鐲子的特寫。

那是一隻通透無雜質的白玉鐲。

“小姐,您別生氣。”陶陶著急得不行,想要去搶報紙,又猶豫著要不要先扶著小姐,以往姑爺把小姐的東西送人時,小姐總都會被氣得一病不起。

宋雁西不想生氣,但那手鐲是她的嫁妝!宋朝劉皇後戴過的玉鐲,特麼屬於文物了,憑什麼給這對狗男女白拿走了?細想起昨天章亦白回來,感情找的就是這鐲子。

章亦白一邊吵著要和她離婚,一邊卻拿著她的嫁妝送給別的女人,還得到了世人稱讚祝福他們美好的愛情。

狗都幹不出這種事情好嗎?

她一把將報紙捏成了一團,動作瀟灑地扔到角落裏的竹簍裏,“這幾年,章家拿了我多少東西,又花了我多少錢,你偷偷給我算一下,不要讓別人曉得,算出來了給我,我先去洗漱。”

說完,就去洗漱間了。

陶陶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了看紙簍裏被捏成一團的報紙,又看了看宋雁西冷靜的背影,一時有些蒙了。

小姐平時不是總說一家人不用如此斤斤計較麼?今天怎麼想起來要算賬?

最後才反應過來,小姐竟然起得來了?這是病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