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嬿婉又一次把繡活做的不盡人意。
李司製有些無奈道:“衛嬿婉,金絲線很貴的,你這般總是繡不平,又是返工重繡的,你的月例銀子都不夠賠的。”
李司製當著眾人的麵,不知道說了嬿婉幾次了。嬿婉這次也同前幾次一般,低垂著頭不說話,將手上的用廢了的絲線可勁用手指絞著的。
李司製歎了口氣,道:“嬿婉,你還是要用點心啊,老是這樣不是個辦法,這樣吧,今天放了工,你負責這日的繡房的善後衛生工作。”
嬿婉道了句奴婢知道了,便又開始了返工重繡。等她打掃完繡房,也就差不多是深夜了。
嬿婉回到宮女們住的廂房時,發現廂房的門已經鎖了。嬿婉心裏暗罵真是背運氣。於是沒法子隻能睡柴房了。
儀貴人的死是在三日之後,因為積鬱過度,加上腹中孩子的殘體沒有完全清除,過量催產殘餘的紅花牛膝湯讓她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撒手而去。據說,她死的時候,眼睛都沒有閉上,隻以布滿血絲的雙眼,無語望向蒼天。她的死,讓原本稍稍平靜的後宮再度沸騰起來。消息傳到養心殿的時候,皇帝正在批閱奏折。
阿箬換了禦前宮女的服飾,雖然不比在延禧宮時華貴,卻別有一種在禦前伺候的氣韻隱隱透出。阿箬見皇帝隻是奮筆疾書,便捧了一小碟點心和茶水進來,不動聲色地向李玉努了努嘴。李玉知道她在禦前伺候之後頗得皇帝另眼相看,也不知如懿情形到底如何,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便退到了殿外。阿箬小心翼翼將茶點放在皇帝跟前,便悄無聲息地替皇帝研起墨來,她的手勢極輕,手腕運力,墨汁磨得濃淡恰到好處,一星也未濺出來。皇帝蘸了蘸墨笑道:“難怪古人說要讓閨秀少女來磨墨,紅袖添香自然是一種樂趣,但也唯有你們才能用力適度,磨出不澀不枯帶光澤的墨汁來。”阿箬盈盈一笑:“皇上誇獎了。奴婢不過是為嫻妃娘娘……不,是為嫻貴人磨墨久了,熟能生巧而已。”她自悔失言,有些畏懼地看著皇帝:“奴婢失言了。”皇帝隻是一笑:“是麼?朕喜歡聽你說話,更喜歡你的熟能生巧。”阿箬羞澀一笑:“奴婢笨笨的,怕說錯了話惹皇上不高興。”皇帝的眼角帶了輕俏的笑意,是薄薄的桃花色,如同窗外的春色一般明媚:“怎麼會?你說什麼,朕都喜歡。”
阿箬臉上浮起紅雲,還是忍不住道:“皇上這麼說,可是因為愛屋及烏?”皇帝微微一怔:“什麼愛屋及烏?”阿箬絞著手指,低低道:“皇上愛惜嫻貴人,不舍得重責。因為愛惜嫻貴人,所以連昔日在她身邊伺候的小烏鴉,也就是奴婢,也連著得了些憐惜。”皇帝的笑意微微淡下去:“當日你仗義執言之後,宮裏還會有人把你當做是嫻貴人身邊的小烏鴉麼?你就是你,烏拉那拉氏就是烏拉那拉氏,彼此早不相幹了。”
阿箬低首道:“是。那皇上不覺得奴婢是背主棄信之人麼?”皇帝眼底有深邃的墨色,幾乎能望到人的心底去:“隻要你是仗義執言,不違背本心,沒有人會覺得你背主棄信。”阿箬暗暗地鬆一口氣,朝皇帝露出一個極明麗的笑容。她正盈盈望著皇帝,李玉進來道:“皇上。”皇帝從他的麵上探尋到一絲驚慌的意味,沉聲道:“什麼事?”
李玉戰戰兢兢道:“景陽宮來報,儀貴人產後失調,死胎餘毒未清,方才已經歿了。”皇帝的神色變了又變,末了眼角沁出一點淚意,歎息道:“真是可惜了。去告訴皇後,怡貴人追封為儀嬪,一切喪儀按嬪位安置,讓皇後好好操辦。”李玉答應著去了,阿箬忙遞了茶到皇帝手中道:“儀嬪娘娘真是可憐,孩子沒了之後情緒還那麼激動,想跑去殺了嫻貴人,結果累了自己紅顏早逝,真當是可憐。”皇帝淡淡道:“烏拉那拉氏是咎由自取,還累得海貴人也受了傷。”阿箬乖巧道:“皇上別生氣。幸好現在嘉貴人也有了身孕,在啟祥宮養得好好的,皇上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