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咕咚——
胤禛一個字兒落地,楊河台家的仆役傻了眼,竟是雙膝一軟,眼目無神,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何人喧鬧!”
有人聞聲從宅子裏走了出來,一男一女,男子四五十歲年紀,看著打扮像是老爺,不用說了,必然是楊河台本人無疑。
那女子年紀不到二十,也就十七八左右,扶著楊河台走出來,與楊河台生得有些許相似,應是楊河台的女兒。
楊河台嗬斥的走出來,打眼一看,正好與雲禩手中的青白玉鎏金令牌一對,先是怔愣,緊跟著整個人觸電一般篩糠,不由分說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拽著身邊的女子道:“女兒,快!快跪下!”
雲禩幽幽一笑,道:“楊河台,你倒是識貨。”
“不知欽差大臣到此,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楊河台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兩個響頭。
“甚麼欽差!”老九胤禟道:“睜大你的招子仔細看看!”
不是欽差,卻比欽差說話還有分量……
楊河台跪在地上,心虛的厲害,又是一連串兒咚咚咚的磕頭。
雲禩擺弄著手中的令牌,挑眉道:“楊河台,何故行此大禮呢?”
楊河台顫巍巍的道:“奴才……奴才……該死!”
“你也知道自己該死?”雲禩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溫柔的輕笑可把楊河台嚇得不輕,臉色慘白,一個勁兒的流汗,立刻改口道:“奴才……奴才知錯了!饒命啊!饒命啊!”
胤禛眯著眼目,語氣冰冷:“知錯?你錯在何處?”
好一道送命題!雲禩不由多看了一眼胤禛,四爺果然便是四爺,小情侶吵架的送命題,竟被四爺活用到了此等大場麵兒上。
讓楊河台自己說自己錯在何處,往小了說,避重就輕,四爺能繞過他?往大了說,但若是說到了旁人不知情的內幕,豈不是自掘墳墓?
楊河台抬起袖袍擦了擦額頭上滾下來的冷汗:“奴才……奴才知情不報,耽誤……耽誤了渾河災情。”
“還有。”
“還……還有?”楊河台眼珠子亂轉,道:“對,還有,奴才的仆役衝撞各位皇子大駕,該死!該死!”
“饒命啊!”
“大人,饒命啊!”
“小的們不知情,不知情,再也不敢了。”
那些仆役們一聽,立刻咚咚咚開始磕頭,生怕自己磕頭磕的不響亮被怪罪了去。
“還有。”胤禛“不依不饒”的道。
“還……”楊河台跪在地上,擠牙膏一般道:“奴才……”
“怎麼?”胤禛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河道總督:“還要我給你提個醒兒?”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還有……”
“別拐彎抹角了,”胤禛道:“撿重點說,便說說河台大人是如何縱容閘夫阻運,又是如何強迫百姓捐款,十成十的款銀是如何變成了六成的假銀子。”
楊河台直接五體投地撲在地上,大喊著:“四爺!四爺明鑒!奴才……四爺您說的這些個,奴才真的不知情啊!當真不知請!”
“你不知情?”胤禛冷聲嗬斥:“到了如今,你還打算魚目混珠,蒙混過關麼?”
楊河台急得滿麵通紅:“不敢欺瞞四爺,奴才真真兒不知情,閘夫……閘夫與奴才雖沾親帶故,但奴才從未教唆閘夫為非作歹啊!奴才雖不是個好官,但……但膽子不大,更不敢克扣捐款,請各位爺明鑒!明鑒啊!”
楊河台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那模樣兒真的渾似被胤禛嚇破了膽子。
楊河台的女兒也連連磕頭,哭得梨花帶雨,求請道:“各位大人,家父字字肺腑,不敢欺騙啊!渾河遭災,家父的確……的確知情未報,那是因著災情起初並不嚴重,家父不敢上報,掏空了自己個兒的積蓄來堵災洪,哪知……哪知後來連天大雨,災情不得控製,這才……”
雲禩輕柔的道:“這麼說,還是我們四哥的不是?苛責了你去,你倒是委屈了。”
雲禩和胤禛,一個溫潤如三月春風,一個凜冽如料峭冰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雖沒有提前準備,卻配合的天衣無縫。
楊河台聽到雲禩的“溫柔軟語”,卻嚇得麵如人色:“奴才不敢!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奴才不委屈。”
胤禛冷笑道:“你既不認,也罷。將閘夫帶來,你二人當麵對質。”
“是是,”楊河台道:“奴才這就叫人去帶閘夫來。”
胤禛還有後話:“還有,把賑災捐款的名目賬簿拿來,我一條條親自過目。”
“是是!”楊河台倒是沒有打磕巴,連連點頭,道:“馬上!奴才馬上便把賬目取來,請各位爺稍待。”
楊河台說罷,對女兒道:“蘭兒,還不快去,為各位大人導路下榻。”
“是,父親。”
真真兒是巧了,那楊河台的女兒楊氏,閨名也喚作蘭兒。
楊氏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兒,連忙擦了擦眼淚,戰戰兢兢的為眾人導路。
宅邸裏空房多,楊河台又不敢怠慢了諸位皇子,全都拾掇出來。楊河台很快親自捧著賬簿前來,將賬簿一摞一摞的放在桌案上,卑躬屈膝的道:“四爺、八爺,賬目都在這裏了,這是全部的,奴才不敢窩藏。捐款……抗災捐款一共六十萬兩,奴才也不知這六十萬兩十足銀,怎麼的就變成了六成銀啊!這些銀子之中還有奴才自己捐款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