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浮出(1 / 3)

鵃玦越是和這個人說話,越覺得這個人溫柔,像是飄落的雪,新一場的雪不知什麼時候飄下來了,脂粉一般悠悠散散。她和這個人相談甚歡,看著雪落在他烏漆墨黑的眉目上,心裏一陣的旖旎,不禁叫了一聲:“梟易哥哥。”名字的主人囅然一笑,“怎麼了”鵃玦向後仰,手抓著繩索,望著撒鹽似的天小幅度蕩漾,心扉敞開,“梟易哥哥,能認識你真好。”她聲音一翹一翹。一疊笑聲鑽進了空當,她坐好了看去,一群沒有限製的小腳印哢哢哢踩了過來,轉眼間把她包圍住了,“姐姐姐姐!”他們七嘴八舌的叫。鵃玦常常在去冶佳鳴的學校前來這兒呆一會兒,久而久之便跟這幫視小公園為撒潑打滾天地的孩子熟稔了。孩子們把她擁到了雪地中央,“堆雪人!堆雪人!”他們和聲喊,她叉了腰說:“好,我們一起堆一個大雪人!”有個小男孩的聲音響亮:“比賽!比賽堆雪人!”

孩子們飛速劃分了陣營,鵃玦哭笑不得,她單槍匹馬對他們一支軍騎,但也不怕,她每年冬天都要在供拜元鳳的殿外大階上造一個神氣活現的雪人,阿晨哥哥他們總是很有意見,那雪人太喜慶了,兩顆紅果的眼睛泛著天光,簡直有些招笑,立在元鳳地負海涵般宏像棲息的聖地,透出不肅失敬。她是完全不管的,況且是專門挑了這個地點,因為冬天臨近過年,這地兒是最忙碌的,除掃揩撣,燒香備符,搬運祭饗,開儀啟軌,大家都有要事在身,進進出出,好多雙眼睛能看見她的雪人,覺得不成規矩的說一聲:“哎呀,這麼個東西在這兒可怎麼行呀!”覺得別有趣意的則誇一句:“好啊,與我們阿玦一樣可愛!”

鵃玦剛給雪人打了一個基胚,卻發現孩子們早把堆雪人一事拋棄了,不做告知的打起了雪仗,她剛要說話,一團雪就碎在了肩頭上,這幫善變的小孩!她薄嗔一瞬,立馬壓了個雪球投過去,跟他們和風細雨鬧成一片。一次五六個雪球打過來,她哪兒來得及還擊,隻有躲避的份,頭發上,頸窩裏,腿彎處,全都吃了彈,這下的確用不著堆雪人了,她大有被砸成雪人的趨勢。鵃玦胡亂跑著,“梟易哥哥救我!”她放聲求援,很快一層保護抵禦了攻勢,左梟易擋在她身前,一手高高把雪球拋了出去,一手伸到後麵來給她提供彈藥,她拿過雪球跳出去,和他並肩作戰,他動作迅速,投□□妙,一轉攻勢,那幫沾沾自喜的小孩轉眼被打亂了。“姐姐,還是堆雪人吧!”有個抱頭鼠竄的聲音喊。

於是雙方停戰了,鵃玦想給這幫不知天高地厚小崽子一些教訓,滅滅他們的威風,發揮了十幾年以來堆積打磨雪人所得的經驗,旋風般的在雪地裏動手,左梟易想助他一臂之力,她把袖子綰到了肘上,抹下腕子的鏈條叫他幫忙拿著,像個大顯身手的戰士,“梟易哥哥你看著就成。”左梟易便站到一旁靜觀其變,天在雪人漸長的個子裏變暗了,小孩們剛要把最後一顆頭顱舉力安放其上,他們派到對方營地探查敵情的將士還沒回來,沒等到他的情報不說,隻聽那名將士很大的“哇”了一聲,所有小腦袋齊刷刷一擺,爆發了更大的一聲“哇——”隻見蒼茫暮色中,一個比他們兩個人疊起來還要高的雪人颯爽挺立,獨霸一方,像個沒打過敗仗的圓肚將軍。他們合力抬著的頭顱不知誰先抽了手,一下子丟在地上摔作幾塊,他們中也不知誰先帶頭衝了過去,所有人馬蜂般湧上前摸看,“姐姐你真厲害!”小孩們嘰嘰喳喳的誇著。

後來孩子們回家走光了,夜色無涯的潮水一樣沒過雪景,鵃玦和雪人麵對麵站著,她想,這是她堆過最好的雪人,不在殿前,不在家園,在這個陌生之地的一處小公園裏。左梟易無聲的走了過來,鵃玦說:“梟易哥哥,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它帶走。”她想,這是連元鳳都會喜歡的雪人。左梟易叫一聲:“鵃玦。”她朝向他,他俯下身,臉距離他很近,似乎要看清什麼,鵃玦感到他紊亂的吐息,他眼睛裏宛若有兩簇薪火,在克製的燃燒,好像一不留神就要燒個精光,他的嘴唇動了動,有話語要吐出來,卻止住了,最終什麼也沒有發生,他站直了說:“我送你回家。”

冶佳鳴回到家鵃玦不在,拍子和乒乓球放在他的書桌上,窗半開著,須風點雪斜進,把乒乓球吹來吹去,幾次到了桌子邊緣。他坐下來,等呀等,寫了一套卷子,心不在焉,差錯頻出,再也等不了了,拿著手電筒出門找她。雪又下厚了,天上搓綿扯絮,他的心比雪還亂,手電光不放過一處的掃射,像找的不是一個人,是一枚掉在雪裏的戒指。“佳鳴!”那個熟悉的聲音穿透風雪,手電光隨之一照亮,冶佳鳴見鵃玦往這邊的走著,步子雪也擋不住的歡快,她旁邊還有一個高大身影,肩寬腿長,不緊不慢的走,始終沒有和她拉開距離,近一些,那人的麵孔能看清了,他心驚一跳,這人怎麼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