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卷,西風浩浩,周妙宛打著馬從翠微山腳下經過。
“馭——”
周妙宛倒轉馬頭,見追在她身後的果然還是那個死纏爛打的男人,不由蹙起了眉,她說道:“喂!這位仁兄,你追我一路了,到底是為了什麼?”
見狀,那男子也勒住馬,拱手一禮,道:“在下並非孟浪之輩,隻想知曉姑娘名諱。”
時下民風開放,姑娘家的姓名並不矜貴,周妙宛揚眉,道:“好啊,你若能在日落前追上我,我就把名字告訴你!”
說完,不待男子反應,策馬揚鞭,一溜煙似的竄了出去。
騎在馬上的周妙宛頗有些自得,她的馬術可是將軍外祖一手教會的,比她年長的表兄都騎不過她,哪是隨便一個年輕男子就能趕上的!
也許是老天看她太驕傲,一定要挫挫她的銳氣,也可能是她太過自信,轉過山坳時,一時竟沒留意有個老人家背著背簍經過。
總而言之,周妙宛一個猛勒繩,馬是停住了,也沒有撞上老人,可跟在身後的男子騎術並不差,這一快一慢間,眼看他就要追上她了。
周妙宛幹脆鬆了韁繩,翻身下馬。馬蹄踢踏,鬆散的黃土地上一陣塵土飛揚。
她踩著牛皮做的靴子,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腳,被晚風吹得有些泛紅的臉頰肆意而鮮活,映著將落未落的夕陽餘暉,頗有些嬌蠻可愛,一時間竟讓跟隨而來的男子有些愣神。
周妙宛素愛直來直往,她願賭服輸,道:“再比下去,過那個山坳你就能趕上我,是我輸了,跑馬沒跑過你,你下馬來,我們互換名姓。”
那男子也下了馬,卻搖頭擺手道:“方才若非姑娘避讓老者,我是趕不上你的。雖然在下很想知道姑娘名諱,但也知這般勝之不武。”
這個答案是周妙宛沒想到的,她有些意外,卻並不拘泥於小節,朗聲笑道:“我姓周,複名妙宛,這位兄台,咱有緣再見!”
男子勾唇笑了笑,目送她騎上馬,顛啊顛地消失在山嶺間。
他安排好了一切相遇的細節。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隻要他肯花時間,她總歸是會為他傾倒的。
——
翌年秋分,永安侯府的嫡長女周妙宛,同端王李文演許了親。
永安侯不過無權無勢的空殼王侯,而李文演亦隻是不得皇帝重視的皇子,這兩家結親,也算門當戶對,不足為奇。就算永安侯有個位高權重的將軍老丈人,這樁親事在京城也激不起什麼水花來。
為著這樁婚事,周妙宛還同外祖家鬧僵了,因此,婚宴上賓客更是寥寥。
但周妙宛並不在意這些。
她的郎君,是她自己挑選的,他和她兩情相悅,這就夠了。
新房裏,周妙宛身著嫁衣,蒙著鮮紅的蓋頭,獨自等候。
新郎官李文演還在堂前應付賓客,尚未脫出身來見她,她的嘴角就已經控製不住上彎的弧度了。
天色漸暗,等到月色低垂,清輝漫過窗沿、灑向她的手背,門外才隱隱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周妙宛“咻”地站起身,下意識撩起了蓋頭一角,循聲向門檻望去。
身量頎長的李文演,此時正半倚著比他矮半頭多的小廝走來,他抬頭,見周妙宛蓋頭下的小臉被喜婆打扮得白裏透紅,眼角眉梢皆是脂粉掩不住的好顏色。
她開口,聲音委屈得像受驚的貓:“夫君,你讓我好等。”
李文演抬手,把小廝遣下去後,將自己的衣襟理齊整了,才向周妙宛伸出了雙臂,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