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寒冬稟冽,鵝毛大雪不停歇下了五日,瀝青夜色風聲唳泣,

牛車由人吆喝驅使,駛過泥濘土路。四麵圍了厚重幕帳。車內主坐的普通婦人低首,懷抱孩子免其受顛簸。

婦人眼底泛青,不時紅了眼圈,低聲哽咽。旁邊挨著的鄉紳皺眉,忙低聲推她,“你這婆娘,哭甚!哭甚!”

車燈隨著行駛速度逐漸加快,搖晃得厲害,婦人心中不安漸浮上,指腹壓了壓懷中薄被,一個眉清麵白的小娃睡得正酣。

粉嫩小嘴嘟呼,呼吸細弱綿長,一派安和。不管外頭多大風雪,都與其無關。

婦人來不及抹淚,嗓子哽咽,“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咱家孩子不過九歲,自個兒小命都難保,何苦給別人做藥引子。要不,咱們把錢退給他們吧,回南蜀去。”

“婦人之見!”鄉紳聞聲大便,立即嗬斥,扯住婦人胳膊,不時眼神慌張盯著車簾,恐外頭人聽見,“你活命不活,外頭那些個個佩刀帶劍,凶神惡煞。一路從南蜀出發半月有餘,他們把我們看得多嚴你不是不知道。

婦人驚愕抬首,瞬時不敢言語。答應了外頭那些寒臉衛人送女上京,一路上虎視眈眈看得絲風不漏,唯恐夫婦二人反悔攜女逃之。

鄉紳又說,“此時若是反悔,免不了其中一人惱羞成怒,不費吹灰之力將你我了結。”

耐著性子攬過妻子,湊耳溫言:“你二嫁與我,如今已為我生了一子,如今又有了我骨肉。往後定不會讓你難過。這女兒大底是個賠錢貨,我好歹不愁吃穿養她三年,如今也算她報答我了。”

婦人頷首兀自落淚。不時,馬車停下,幽幽重物移動之聲。鄉紳掀開一指縫隙,婦人側看一眼,四目望去灰黑夜色,匾額上“長安城”三個巍峨肅穆大字,兩人還有一種虛無縹緲不真實感。

夫婦二人皆被眼前驚呆,如癡呆一般直愣愣瞧著。沉黑厚重的城門發出開合低鳴聲,城門開了個小口,入了城,地勢平坦,車速快了又快。

安朝律法,宵禁時,無詔不得出入城。違反者,無論皇親貴族一律斬殺。

“天老爺啊,隻怕皇子親王也未有此待遇吧。”

入城牛車安然駛過一段大街。鄉紳惶惶回神,看著妻子懷著女娃,這戶人家必有潑天權貴,眼底難掩激動。

自己早年隨著父親各地行商,待歸鄉,兒時青梅早已嫁作他婦。癡心苦等三年,聽那無享福命,拋棄妻女得肺癆而死,欣喜若狂終娶之青梅。

家中地產尚足,倒也不怕多一個女娃飯食。可到底麵子大於裏子,妻子為自己生了一子,再看那拖油瓶,由著外人煽風點火,心裏越發膈應。

正巧長安商客道,要尋一個冬陽生的女娃,待事成,錢官都是好說。有了這門路,可巧為家中弟弟蒙個半職,往後官商往來,定要上前一層。

女娃在家莊惹得人煩狗嫌,此時倒越發覺得有些作用了。不及不及,是大有作用。

不同夫君欣喜若狂,婦人心底驚慌濤濤,自個隨是一介女婦,可也知此時未到城門開合之時,無旨擅闖者被逮住便是重罪!死罪!也亦聽過傳聞,長安城中越是大戶人家越有見不得人秘聞,這戶人家沒自報家名,拿了大箱銀子來要‘借’自己女兒。這古怪離奇一層一層籠在心口。

婦人抱緊懷著孩子,心口涼透,想將恐慌一並散去。

“阿娘,你摟我太緊了。”軟糯稚嫩在懷中響起,隨即咳嗽兩聲,將二人神思拉回。

看中懷著乖巧清□□兒,婦人強壓心尖酸澀,此時一別,再見怕是難於登天。

婦人不由得囑咐兩聲,“那嬸嬸叔叔家不同別處,狗兒往後且切莫與人頂嘴,做事一應小心謹慎。”

這會說話,婦人細想小心謹慎?這孩子自小天不怕地不怕架勢,思忖正要改口,簾子掀開,車門在一處小宅院停下,侍從直道:“到了,下來吧。”

進宅院,跟了許久的侍衛換成老管家,引進一間亮堂屋子。

裏頭裝潢富華,屋中寂靜如水。

身裳縹碧、麵覆輕紗女子坐與桌前。

看著一行三人,撫掌示意桌上,聲音清脆靈鳴,“這是三千兩紋銀,你夫婦二人今日在此字據畫押,出了這扇門,這女娃子往後是生是死便於你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