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
小道士抱著陶罐子,一麵喃聲念喊,一麵深情撫摸。矦十一不小心瞄到,覺得這情境頗有些詭異,忍不住摟緊雙臂,抖了三抖。
忽然,沉厚浪聲中,摻進淅淅索索一個響聲,將這片直豎汗毛,又撩撥一下。她挺起背,眺看聲源方向,奇怪的道:“咦,什麼聲音?”
與罐子親昵的小道,此時滿心依戀,忽也打了個寒噤,凝神聽了片會兒,臉色霎然一沉。剛才先被這姑娘嚇一跳,後又急著尋師,結果將那群怪物,忘了個幹淨。此下聽動靜,必是它們追上來了。
於是,忙挾著陶罐走回,一手拉住矦十一,將她往石後藏去,一邊自己也低下身,匿伏於石叢中,向前窺探。
他道:“喂,你小心點,前麵有一群怪物。”
少女被他拉來扯去,本就不明所以,這刻又聽此莫名一句,更加滿頭霧水。摸摸下巴,對著他上下一指,笑道:“怎麼,比你還怪的也有嗎?”
“你!”
小道士知她存心打趣,但現下無心同她理論,隻把臉一板,咽下不爽道:“我和你玩笑什麼。就剛剛啊,我才與它們一場惡戰,你看看我。”
他指指自己,少女便隨動作,將其上下一掃。見他身上身下,除了傷腫,還紮著許多尖刺,微微點了點頭。
小道瞧她大約信了,即又說:“你這小姑娘,初來駕到,不知險惡。我好心提醒,你可別傷了好意。”
然姑娘卻不領情,從地上一躍跳起,落到身前的礁石,反而暴露個徹底。小道士大驚失色,比劃著道:“喂,你作甚呢,快躲起來啊!”
她偏過頭,對他牽唇一笑,以掌做耳,在頭兩邊扇了一扇,道:“我呀,去瞧瞧比豬頭怪更怪的東西呢。”
說完,海棠裙一蕩,也不理對方捏拳的抗議,飛進無垠的夜裏。
那邊,草蓬怪們雖遭金鐧所傷,但都沒有大礙,休整一番,循著小道士腳印,謹慎的朝礁灘處逼進。
本想,那小子沒入石林,必然不會再輕易現身,甚而會設下埋伏,等他們自投羅網。未曾想,剛剛靠近邊沿,就有一條人影,從石間疾竄而出。
本就生了提防之心,鬥遇這乍起變故,草蓬怪物們,立時齊發攻勢,意圖先發製人,把對方速速料理。是以,卒然之間,長針、黑水,如暴雨撲襲,簾毯般朝影子蓋去。
矦十一足尖,剛點上礁石,還全然不明情況,已成了集火靶子,出乎意料的,收獲一懷抱的髒痛。待一波攻擊緩下來時,她的衣裙、臉蛋,全黑糊糊的,丟去了好模樣。
無故得了一副慘狀,自然去找那肇事的主。結果一眼望去,哪有什麼人,唯有一片油綠,在風中沙啦啦擺蕩,不禁愣住了神。
而那些草蓬怪,發現打錯了人,也同是驚訝,即刻止住攻擊。兩方各自沉默片刻,為首的草蓬,突然移前幾步。
“等……等一等!”
侯十一還過魂,以為它們定欲再攻。心想,那豬頭怪沒有扯謊,當真有怪物,不曉得什莫玩意,厲不厲害?如今寡不敵眾,不如先撤為妙。便趕忙搶先說道:“不論你想做什麼,等我先轉個身。”
講著,霍的將人一轉。然後,利箭般的飛射逃去。
小道士穩穩蹲在石叢,心裏卻是忐忑難安。那些怪家夥,從哪兒來,又為何物,他現在還未有鬧清楚。相信那個女孩兒,定也是未曾見過的。想他這樣的修行人,都吃了它們好大的虧,她一個嬌弱姑娘,必也討不著好。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呢?越想越是不安,覺得該跟上去看看。但這念頭剛起,前麵就掠來一道暗影。
“豬頭怪,你沒有說謊,真的有怪物呢!”
暗影快的可以,方進入他眼簾,下瞬已刮過他身邊。但影子的聲音,還是慢了一拍,被留在尾後,送進他耳裏。
“喂,還愣著幹嘛?快快逃呀!”
等到下一句,也飄進耳朵,小道士才意識到,這暗影到底是誰。見她安然無恙,他心裏放了一放,隨即朝前頭探了一下,發現草蓬怪的影廓,已在夜色中隱隱顯露。心裏也著了點慌,再不做多想,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才奔出一段,又聽那聲音說:“誒誒,你這樣太慢啦!”
那少女人影,早跑的看不見,可她的話音,仍清晰的猶在身旁。小道經提醒,才記起這時該用神行之術,可方準備念咒,一條紅色長帶,就晃進了眼簾。
這海棠紅紗帶,看著極眼熟,一直從暗深的前處,飄延至這邊。他稍一個呆愣,那帶子就已纏上了腰,接著輕輕一牽,將他送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