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二十七分。
屋內燈光亮起,住在對麵住宅樓的女子回來了,她一回來便走到落地窗前,徑自拉上窗簾。奶白色的窗簾上模糊地映出她的身形。
男子握緊手中的望遠鏡,手上可見青筋暴起。
在窗簾拉上之前,他清楚地看到,女子不是獨自一人回來的,與她一起回來的是一名穿正裝的男人。
他放下望遠鏡,把手指關節按得咯咯響,恨恨地錘打了幾下牆壁。隔壁傳來婦女抱怨的聲音,讓他不要再弄出響聲來,影響她家孩子學習。
他聞言火氣更大了,負氣地將房間裏的東西亂扔一通,拳打腳踢地出氣。婦女的抱怨聲更大了,夾雜著幾句難聽的髒話。他置之不理,出完氣後再次拿起望遠鏡對著女子的窗戶。
窗簾緊閉著,燈光已經調節成暖光,連人影也看不清了。
他呆呆地望著,直站到雙腿有些發麻。女子才拉開窗簾走到陽台上,她已經換上了睡衣,一條幹枯玫瑰色的絲綢吊帶裙,質地柔軟光滑,貼合著她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她手裏端著一個高腳杯,杯子裏裝著半杯深紅色的液體。
她有小酌的習慣。這是男子觀察得來的,幾乎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她獨自一人站在陽台上小酌片刻。
今天也不例外。沒有白等。
他仔細察看女子屋內所有能看到的角落,穿正裝的男人不在視線範圍內,是在浴室,在臥室,還是離開了呢?
他不願多去想,更多的是用數碼相機對準女子,調整焦距,拍下她喝酒的瞬間。
男子房間的牆上貼滿了無數與女子相關的照片,照片經過處理,細節清晰可見。照片中的女子輪廓秀麗,五官端正,眼睛如同夜晚的燈光,眼神中有種曖昧不明的韻味,偶爾一閃而過地透出倔強的光,一閃忽又不見了。
照片將女子的特質表現得淋漓盡致,仿佛藝術作品般迷離而魅惑。可男子最喜歡的,並非女子的眼睛,而是她微翹的嘴唇和性感的脖頸。
所有照片當中,他最喜歡的無疑是一張女子兩手攏起頭發,露出後脖頸的照片,女子身穿吊帶睡裙,曲線窈窕,但他沒有把鏡頭焦點放在身體上,而是置於白淨修長的脖子後方。這樣的照片隻有一張,放大打印出來後貼在他的床頭。
不久女子喝完那半杯酒,挪步離開陽台。客廳的燈光隨後熄滅。臥室的窗簾長時間拉著,暗色的窗簾連光都沒有透出來,他什麼也無法看見。
男子從渾然忘我的狀態中抽離出來,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他坐到電腦前,操作鍵盤結束電腦休眠模式。電腦屏幕發出微弱的光線,照亮了他那張因長時間沒有曬過太陽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
他用數據線連接上數碼相機,把剛拍的照片導入電腦之中,放大仔細看了看後,存進名為602的文件夾中。
此時電腦下方的數字顯示時間為十一點二十七分。
隔壁傳來主婦打罵孩子的聲音,似乎是因為孩子在玩手機遊戲,不肯睡覺。打罵聲相當刺耳,他幾乎難以忍受,又開始捶打牆壁,扔東西。
樓上傳來腳步聲還有椅子在地麵拖動的聲音,不知道哪裏的狗莫名奇妙地狂吠不止,似乎在表達對這個世界的不滿。
世界好像突然喧嘩吵鬧起來,噪聲似乎永遠無止境。他的腦袋開始嗡嗡作響,入耳的聲音在腦袋裏分裂成更多種噪音,他痛苦地抱住腦袋,捂住了耳朵。
十二點二十分左右,打罵聲和孩子的哭聲漸漸止了,他捂著耳朵慢慢平靜下來。靜坐了良久,他起身走到床邊,戴上耳塞後倒到床上,衣服也沒有換洗就睡了過去,直睡到翌日正午才醒來。
他取出耳塞放到枕頭上,眼睛半眯著坐了一會。白天的房間看起來比夜晚更加猙獰可怕,深灰色的窗簾拉得緊緊的,連條縫隙都沒有。就算是一天當中最明亮的時間段,光線仍然十分昏暗,讓人分不清是正午還是傍晚。
房間裏到處堆滿書和雜物,東西全部亂七八糟地扔在地板上,幾乎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他汲著拖鞋,把地板上的東西往左右踢開,開辟出一條道路來。地上除了一些雜物外,基本都是醫學類的書藉,上麵落滿灰塵,一看就知道已經許久沒有人翻開過了。他簡單地洗漱完畢,給自己衝了泡麵充當早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