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馬車行在兗州的廣漠的土地上,陸芸婉被母親顧寒宜抱在懷裏,馬車顛簸,有漂泊如無根之萍的感覺,好像有深穀在前方,什麼時候就會下墜,直到萬劫不複的境地。

陸芸婉少時被嬌寵,養尊處優,但這世界戰火紛亂不休,從潁川老家被接到這兗州還不知道前路如何,兗州乃是軍士要地,北涼如今劍指的便是腳下這塊地方。

先皇北伐掃蕩中原立下千古功勳,到本朝由於皇子沉浸於皇位之爭,給了北涼可趁之機,如今關中之地已經丟失,主上這些年籌謀舉全國之力北伐奪回故土。

刺史新上任清道,陸芸婉稚嫩的手放下簾子,街道空無一人,秋風蕭索,軍士策馬踏過長街,漆黑的鎧甲在心裏留下肅穆而不可磨滅的印象。

不少百姓在家中偷偷觀望新上任的刺史,也許是百姓都知道,北境兵力囤積,預感到這塊土地馬上要麵臨的事情,刺史將家眷帶到這城,也是在昭示著死守此城的決心,陸芸婉生平第一次切切實實那種可怖的,每時每刻在眉宇的壓力。

陸旻之常年在行伍,身上有常年征戰的冷肅,平時陸芸婉她們不敢有悖逆,生怕父親不快,子女有錯處陸旻之絕對不會吝惜手段懲處,就好像是在對待他軍中犯錯的士兵。

陸芸婉,是陸氏陸旻之的嫡女,陸氏以軍功起家,雖然不比那些隻手遮天的五姓高門,隻是潁川庶族,在海內也是名聲極響,是本朝新貴的代名詞,是與那些帝國百年門閥截然不同的新興勢力。

繡鞋從馬車上踏下,母親顧寒宜麵帶笑容,於車下向陸芸婉伸出手,天氣好像突然暗沉下來,剛剛還是陽光明媚萬裏無雲,陸芸婉握住母親的手,踉蹌著下了馬車,隨母親站在陸府門前。

在丫鬟阿湄看來,小姐陸芸婉今年不過十一歲,生的很纖弱,她的眉色寡淡不像她們總是以濃眉為美,小姐喜歡淡眉,淡到無色的那種,總覺得小姐眉間有一股不平之意化之不去,她的情緒一直都很平靜,小姐平日在人前不喜言語,被府中人傳為性格孤僻倔傲,但阿湄看在眼裏,覺得小姐其實性格柔軟,對她們很好。

兗州的氣候幹燥溫涼,初秋十月的時候,白天需要穿兩件上襦才不冷,到了夜間溫度下降的很劇烈,陸旻之一向不喜奢靡,家中人都不敢鋪張唯恐惹老爺不快,府中人節儉度日,不比門閥中人衣著皆為貴重錦緞裁成,衣食住行都追求極盡奢靡。

聽到哥哥回家的消息,陸芸婉的心裏雀躍,恨不得立刻飛奔到哥哥的麵前,撲進他的懷裏,痛快大哭一場,來兗州之後,總是一個人偷偷的溜出門去,於尋常巷陌穿梭,喜歡擺弄那一些小玩意,在田野間放風箏,總是在外玩一整天才回去。

陸芸婉聽府中人議論,這一位新到任的刺史參軍、瑕丘太守今年不過十八歲,出身於清河崔氏那樣的百年門閥,不過陸芸婉更為哥哥驕傲,陸芸婉有兩個哥哥,大哥哥陸子卿不過二十,已經立下很多戰功,身在兗州最精銳的騎兵營,已經是兗州軍中最驍勇善戰的軍士,二哥哥陸子誠今年十六歲,同在軍營。

清晨露水沾濕羅襪,陸芸婉站在城門上窺視,身著鎧甲的陸子卿下馬,他護送一輛雙轅長簷馬車入城,身後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在前線駐守已經年餘,今日能夠賦閑回家乃是得了父親的旨意。

陸芸婉的視線追隨馬車入城,托腮沉吟:“哥哥一路護送他到兗州治所瑕丘,好大的排場,果然是天生尊貴的士族。”

讓陸旻之忌憚的是這位崔大人背後有廣陵王梁毅的勢力,如今太子懦弱,儲位未定,人心思動,兗州就在建康皇城北邊,是拱衛京畿的屏障,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麵對強敵,內部爭鬥也從未停息過,如今最讓父親感到棘手的是南麵徐州刺史布仲舒,是敵對的關係。

崔承嘉被迎進了刺史府,陸芸婉的視線落在其後陸子卿高大而忙碌的身影上,哥哥嘴唇緊抿,表情嚴肅,雖然風塵仆仆,忙的連鎧甲也不曾換,行動嚴謹堅毅,看來就算回家都並沒有多鬆懈下來。

穿梭在兗州的阡陌間,陸芸婉一陣小跑回家,刺史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陸芸婉隨人群被軍士攔在遠處,隻見眾星拱月之中,馬車上下來一人。

抬眼看去,隻見他穿著一襲官服,頭戴冕冠,身形清瘦頎長,遠遠望去竟一時凝住,隻覺得舉手投足之間高貴非常,驚鴻一瞥,偶見一人容顏,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眉如青山,鼻梁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