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不主管業務,但卻也知道,這其中的投入並沒有大到需要三百萬那麼多。
如果是他以私人的名義承接工程的話,總分項目委托出去,他可以倒手的利潤,至少在五十萬。
這是一筆不小的利潤,足以讓胡誌心動。
更何況,眼前的魏芳含情脈脈,似乎也對他有意。
金錢,美人,地位,仿佛唾手可得,隻等著他點頭。
而他的眼前,也浮現出了呶呶的臉。
那張因為沒有辦法上舞蹈課而哭紅了眼睛的小臉兒,委屈的、可憐的小臉兒。
胡誌很清楚,隻要他點頭,呶呶的學費就一下子可以解決。
不僅如此,可能連師父、師母,還有他的父母,包括麥可,未來的生活都可以得到保障。
但……
“對不起,我做不到。”
胡誌抽回手,搖了搖頭。
“謝謝魏總的賞識和提拔,不過我恐怕當不了這個重任。”胡誌說,“我現在是郭總的員工,如果我這麼做,等於背叛了自己的老板,在行業裏恐怕要受人戳脊梁骨的。”
魏芳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起來。
“胡誌,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深圳是一個商業化的地方,沒有那麼多行規和準則。隻要你功成名就,擁有了財富,你就擁有了一切……”
“也許對魏總來說是這樣,但對我來說,並不是。”
胡誌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師父從小就教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即便是再缺錢,也不能拉低了冰雕師的操守。”
胡誌說著,站起了身來。
“您剛才說,如果我和您合作,我的身份地位,將不再僅僅是一個冰雕師。我覺得不對,因為我,就是一個冰雕師,永遠都是。”
說完這一句,他將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走出了餐廳。
魏芳怔住了,她看著胡誌的背影,許久,方笑了起來。
“還真是耿直啊,這個胡誌。”魏芳喃喃自語,“我從前一直以為他這種八麵玲瓏的人,隻要給他足夠的誘惑,就能點頭。還真是沒想到,我看走了眼。”
說著,她舉起酒杯,喝了一口。
夜風吹在臉上,驅散了紅酒產生的熱度,讓胡誌多少清醒了一些。
他開始後悔了。
如果現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吧?
胡誌頓住了腳步。
但,師父孟天華的臉再一次浮現在了眼前。
他想起了自己去江邊冰雪建築工程隊打工的時候,師父把他帶回家的一幕。
“你是冰雕師,一旦入了行,你到死都是。所以,你必須有冰雕師的風骨,別讓你的虛榮辱沒了大家夥對冰雕師的敬佩,德藝雙馨,這得是你寫進骨血裏的原則!”
胡誌不知道怎麼,就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流了下來。
他以為自己窮盡一生,都在與師父所謂的“原則”作對,但事實上,師父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早已經銘刻進了他的記憶裏,成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他,就是冰雕師,就算沒有麥可那麼優秀,就算隻是諸多冰雕師中最平凡最沒長進的一個,他也是冰雕師。
用師父的話說,就是——“到死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