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筒子樓坐落於A市的邊郊,外麵修砌的十分齊整,起碼坐落在A市這麼個高樓林立的地方不至於破壞整體的裝修風格,但實際上這隻不過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大齡商品房。

房子周圍的綠化做得十分不咋地,可能是早些年還有無良工廠往附近的河裏排放未經處理的汙水的原因,這裏種什麼不長什麼,土地上裸露出大片的黃褐色。

小破樓裏的小破屋子裏塞著一個占地麵積超過六分之一的麻將桌,染得一頭“五光十色”的男男女女湊著一桌子麻將,時不時呼喝一聲。

還有零星幾個醉鬼醉倒在不遠處的木板子床上。

酒味、汗味、煙味、還有不知道是誰身上的體味,湊在一塊就是一屋子生化武器,味道十分感人,破舊的天花板還時不時嘩嘩地往下掉著牆皮。

剛從學校回來的宋明月拎著書包繞過這一片烏煙瘴氣,來到了自己房間,說房間也算不上,廁所都比這寬敞,窗戶也沒一個,就連門也是用破布一遮。

床是折疊式的,不用的時候貼在牆上,但一當它被放下來,這房間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被厚重的簾子罩著的時候,顯得逼仄且幽暗。

唯一值得拿出來說道的,就是它收拾得非常齊整,好歹看起來好像是個能住人的地方,一塊布直接把這幾十平米的小破房劃分成了兩個世界,一麵是對貧窮的不甘,一麵是因為貧窮的墮落。

宋明月聽著屋外傳來的時不時的起哄聲,心裏無端地生起一陣煩悶,太陽穴止不住似地,突突地跳著,她把書包堆在床頭,跪坐在地上,拿出作業和鉛筆將作業放在床上鋪平,一筆一劃地寫著,盡量讓自己不要去被外麵的聲音打擾。

但是她終究隻是個小孩子,根本憋不住氣,很快她就寫不下去了,因為屋外不知是哪幾個倒黴蛋又輸了錢,心中不貧,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著,之後外麵便陷入了一輪又一輪夾雜著關於母親的生殖器的各種問候。

宋明月握了握手中的筆,還是起身掀開布簾,輕車熟路地從廚房搬來板凳,來到電閘前,就著椅子爬上去把電閘拉了下來。

再輕車熟路地把椅子放回去,溜回了房間,從床板下摸出蠟燭,點燃了之後再用打火機燒融了蠟燭的另一端,把蠟燭粘在了地上。

屋子外麵罵罵咧咧的聲音更大了,那些人互相推諉著讓別人去看看是不是跳閘了,自己卻說什麼都不願意起身去看一下,懶得十分有性格。

雖然此時外麵依舊吵得很,但宋明月就是沒由來地覺得舒坦。

沒道理就她一個人忍受煎熬不是?

於是宋明月就懷揣著愉快了不少的心情,就著這點燈光繼續將沒寫完地作業寫完了。

外麵那些烏合之眾被這麼一鬧也沒多少興致了,沒過多久也都散了。

等到人都散完也已經半夜了,半夜裏突然下起了大雨,淅淅瀝瀝的。整個屋子靜悄悄的,隻剩下醉成爛泥的酒鬼有一下沒一下的鼾聲,以及水從縫隙裏滲入,然後滴在早已放置在那處的鐵桶子裏,一下又一下的水聲。

宋明月依舊沒睡,附在床頭用鉛筆在格子本上一字一字地寫著:

2010年8月3日星期二陰

今天上學老師說下周要開家長會,要我們回去通知爸媽一聲,還專門找我,說要在家長會上表揚我考了年級第一,我覺得沒必要,反正他們也不會來。

坐我旁邊的那個小胖子煩死了,考了個年級第二,他爸媽給他買了個破書包,天天在我麵前顯擺,嘖,醜死了。

他說他爸媽告訴他下次如果考了個年紀第一就給他買新出的平板電腦,他笑得跟個傻子似的,有什麼好高興的。

有我在他根本不可能拿到平板,他爹媽唬他呢。

今天劉書顏又帶著她的那群烏合之眾來家裏打麻將。

宋啟又喝得爛醉,吐得地上亂七八糟,我知道他們都在等著我收拾呢,我憑什麼給他們收拾?

兩個蠢貨盡不幹人事,他們把我生下來幹什麼,當初要是把我打掉了,說不定我早投胎成富二代享受生活了。

生了我又不管我……那當初為什麼要生我?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