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望第一次見到岑豐是在去年的冬天。
他坐在媽媽身旁,看到媽媽因為和岑豐聊天露出了久違的笑。
“小望都這麼大了啊。”岑豐對他笑道,“還記得叔叔嗎?叔叔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原望搖了搖頭。
“那還記得小理哥哥嗎?”岑豐這麼說著,拿出手機翻出岑理的照片給他看。是一張岑理氣得直掉眼淚的照片。“嘖,真像隻河豚。”
有點眼熟。原望睜大了眼睛看著照片,轉頭拉拉媽媽的袖子,道:“是那個巧克力哥哥!”
“還記得哥哥呢。”媽媽溫柔地笑了笑。
“嗯!”原望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五歲的時候跟媽媽去過岑理家。中途媽媽離開了一小會兒,把他放在客廳旁邊的小房間裏。
旁邊的桌上有一碟水果和一碟糖果。原望直直地盯著它們,有點饞。
可以吃嗎?他不知道。這裏也沒有人可以詢問。原望猶豫地伸出小手,剛碰到桌麵又猶豫地收回。
就在這時,門開了。原望嚇了一跳,小手飛快地縮回口袋,有點緊張地看向來人。
是個大哥哥。
大哥哥眼睛又紅又腫,眉毛緊緊皺著,看起來有點凶。他朝原望看了一眼,嘴巴撇了撇,狠狠眨了眨又冒出淚花的眼睛。
原望本來有點害怕的,被他這麼一看又不害怕了。
大哥哥走了過來,在櫃子裏翻找著什麼,時不時吸一下鼻子。原望走過去,輕輕道:“你不要哭了。”
“我就要哭。”大哥哥道。
原望卡殼了一下,半晌又道:“你都這麼大了,再哭就羞羞臉了。”
大哥哥回頭看他,眼淚掉得更凶了。“嗚嗚嗚我不管”
大哥哥嗷嗷大哭。
原望嚇了一跳,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印著小貓的餐巾紙給大哥哥擦眼淚,邊擦邊哄道:“乖~不要哭啦~”
大哥哥哭了一會兒,勉強收住了眼淚。他用原望的餐巾紙擦掉眼淚,從旁邊的盤子裏拿出一條巧克力遞給原望。
原望很有原則地拒絕了:“可以吃嗎?這是主人家的東西。”
“吃吧。”大哥哥道,“這就是我家。”
“哦。”原望點點頭,小手有些艱難地撕著外包裝,沒撕開。大哥哥拿過去幫他撕開了又重新遞給他。
原望掰了一塊給大哥哥,大哥哥搖搖頭,沒要,原望便自己吃了。
大哥哥很快走了。
後來他才從媽媽口裏知道,那是岑理,他們那天是來參加岑理媽媽的葬禮的。
岑豐對於原望還記得岑理這件事有些意外,道:“下次帶小望來家裏玩啊,兩人也好做個伴,都好久沒見了。”
原望轉頭看向媽媽,有些期待。
媽媽笑了笑,道:“好呀。下次一定來。”
原望沒等到媽媽帶自己去岑豐家裏做客。後來見到岑豐時是自己媽媽的葬禮,再後來就是在爺爺奶奶家。
他把自己從爺爺奶奶家帶走了。
爺爺奶奶很幹脆地關上了門,好像根本不願意見到他。岑豐歎了口氣,牽起他的小手帶他上了車。
原望太過茫然,連掙紮都忘記。
“別怕小望。”岑豐柔聲道,“跟我回去,跟小理哥哥一起作伴好不好?你跟哥哥一起讀書、上學,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原望用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岑豐,緩緩地說了句“好”。
於是他在一個雨天的夜晚走進岑家的家門,對上長大了不少的岑理的眼睛。
可那眼裏暗含敵意。
已經不記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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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籃球走進家門時,家裏已經可以開飯了。岑理刻意放慢了腳步,作出一副乖巧的樣子。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岑豐道。
“是嗎,沒有吧?”岑理故作無辜,拉著原望去洗了手。
吃飯時,岑豐又往原望碗裏夾菜。原望說著“謝謝”,半吞半咽地吃下,又盛了碗湯。
岑豐的夾菜水平真是精準非常,夾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原望不喜歡吃的東西。但原望從沒有同他說過,隻是來者不拒地將所有東西吃下去。
他隱隱約約知道了,自己或許是不再擁有肆意挑剔的資格了。
一頓飯吃完。
岑理站起身來,正想溜之大吉,忽然聽到岑豐道:“小理,你還沒練字吧?”
“是嗎?不是練過了嗎?”岑理企圖蒙混過關。
岑豐看著他,道:“你是想讓我上去確認一下嗎?”
“今天這麼晚了,就不練了吧?”岑理掙紮道。
“還早。去吧。小望早就寫完了,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麼都不給弟弟樹立一個好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