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婆有些失神的搖了搖頭，呢喃道：“安先生，我閨女不能去那些大地方。”
“嗯？”
趙弘飛微微一愕，他有些不理解眼前這個老婦人剛才的這句話。
展婆也感受到了對方微微質疑的態度，於是淡笑道：“現在我很滿足了，真的！”
迎著對方真摯淳樸的表情，趙弘飛雖然滿臉的詫異，但是說到底，他此刻的內心真的很不是滋味。
滿足是麼？人有滿足的時候麼？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過第二個答案。
那就是他不信！
但眼下，從這個半大老太太真摯的表情裏，他卻看不到任何的破綻。
他不相信這麼一個村婦會演戲，更不相信，就算她演戲還會瞞得過自己。
一時間，趙弘飛看向對方的眼神居然有些失神。
“要說我家那老頭子，如果不是不服氣，非要跟著整什麼工程，也不會摔下樓，也不會欠人一屁股債，甚至還帶著監外執行就醫。”
趙弘飛未置可否的點著頭，一絲不苟的啃著雞肉，淡淡道：“放心吧，這件事我管。”
“是啊！”展婆臉色一喜，但她絕不是在套趙弘飛的話，而是真的深深的感激。
隻見她看著對方，繼續道：“我們家能熬過那個冬天，真的全靠安先生啦，老頭臥床，傾家蕩產，沒有學費的妮兒急的以淚洗麵，多虧你和你的那些跟班，要不我家老頭早就沒命了，妮兒也隻能回來和我一樣當一個村婦。”
感受著對方滿滿的熱切與感激，趙弘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須知道這個村子，在他的印象裏，至少有三名鬼蝶士兵，其中一人還上了這次蒙斯克之戰的陣亡名單。
趙弘飛搖了搖頭，吐著雞骨頭道：“這都是你家的福報。”
趙弘飛不說還好，但這一開口，展婆的臉上卻是愈發多了幾分紅潤。
“是啊。”
展婆說著，看了看低頭吃雞的趙弘飛，道：“要說以前我們村子有病有災的，最多隻能吃點草藥、鴉片，能挺過去，就挺過去，挺不過去，也隻能聽天由命。”
說到這裏，她又瞟了眼對麵的趙弘飛，道：“我聽村長說，是你在古邦醫院給我們搞了一個好幾百萬的基金，要說這我家的福報，不如說是我們全村的福報。”
“要說，你這種大恩人到此，應該我們全村人歡迎你才是，你為什麼不同意我告訴村長呢？”
趙弘飛神色一滯，但還是輕笑道：“不必那麼麻煩的！再說小事一樁而已，婆婆還是不要再提了。”
趙弘飛微微頷首的說著，一邊說著，一邊啃著雞骨頭上的肉筋。
“哎呀，對於你這種人自然是小事一樁，但對於我們，你可是我們的大救星啊！如今老頭子的病情有了指望，女兒還能在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古邦城生活，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展婆眉飛色舞的說著，但她卻沒有注意到，趙弘飛根本沒聽她說的最後這一席話，而是一邊喝著雞湯，一邊審視著麵前堆滿的雞骨頭。
而望著似乎陷入沉思的趙弘飛，展婆又有些詫異的問道：“安先生，你……”
趙弘飛沒有抬頭去看欲言又止的展婆，而是繼續注視著雞骨頭，輕輕的搖了搖頭，遲疑問道：“婆婆是說，剛才這隻雞一直在撲啄你？”
一聽到對方又說到自己的雞，展婆頓時又來了興致，一邊咽下嘴裏的米飯，一邊笑道：“可不嘛，誰知道這隻雞今天撞了哪門子風，我一開雞舍，它就撲過來啄我……”
“我明白了！”趙弘飛神色複雜的暗暗的點了點頭。
“本來啊，我還想就這最後一隻公雞了，我還像留下它，誰承想，它自己作死……”
展婆還在眉飛色舞的說著，但一聽趙弘飛的聲音，她又詫異的問道：“嗯？安先生，你說你明白啥了？”
“這隻雞在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
“呃？”
一瞬間，展婆感覺自己的腦路又不夠用了，眨著眼望著對方，而望著不再吃飯隻是拾掇雞骨頭的趙弘飛，將近一分鍾，她終於捋清了頭緒。
“是啊，被殺掉怎麼可能不痛苦？”
展婆覺得自己的答案已經很正宗，但不成想，對方又來了。
“不過，它也很幸福。”趙弘飛淡淡的說著，微笑著又夾起一塊雞肉塞進嘴裏，一臉的品嚐之色。
“幸福？”
展婆的五官幾乎要糾結到一起，腦細胞更是在不斷的段位超越上一批批的犧牲掉。
說真的，她一個普通村婦，哪裏跟得上眼前這個高材生、高級將領的思路？
“對啊！”趙弘飛說著，深深的看了眼對麵的老婦，淡淡道：“為自己的妻子、女人赴死，是人的本能，同樣也是動物的本能。”
展婆徹底愣在當場，筷子也僵在了雞湯的上空。
“我吃飽了！我去看看我的妻子。”趙弘飛微笑著站起身，不理會依舊‘盤旋’在餘音中的展婆，轉身向客房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