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州公署州長辦公室
王連勝靜靜的坐在靠椅上,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方波濤則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老師,庭審正式結束了,預計明天就會正式行文至財務審核司。”
方波濤知道,庭審的順利不光在於趙弘飛如流的答辯和鐵證,這裏麵絕對有陳蜜和李恪的暗中推波。
“嗯!”王連勝輕嗯了一聲,淡淡道:“我知道,具體說說吧。”
“是,老師。”方波濤應聲,娓娓道來:“總體來說,這一次庭審弘飛的舉證很充分,幾乎可以說無懈可擊。”
空曠的辦公室內,方波濤甚至感覺聽到了自己的回音,他不由暗暗的皺了皺眉。
下一秒,沉寂中一聲歎息傳來。
“唉——!短短兩個月啊。”
如果說方波濤的聲音還算平靜,那王連勝的歎息中則帶著明顯的哀傷與愁容。
“兩個月?”方波濤一愣,繼續問道:“老師在想趙老太太麼?”
而麵對方波濤不解,王連勝卻露出一抹微微嘲弄的訕笑,並搖了搖頭。
“逝者如斯,我想她作甚?我是在想弘飛那孩子。”緩緩起身,王連勝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哀愁。
“弘飛?他——他不是勝訴了麼?”方波濤的表情雖寫著不解,但躲閃的眼神卻閃過一抹飄忽,而且,他豈不知老師的意思?
而對此,背對著他的王連勝自然無所察覺,當然,此時的他也沒太多心思去關注自己的學生。
沉默了片刻,王連勝幽幽緩慢的聲音再度傳來。
“也許我真的錯了!”
方波濤想要張嘴反駁,卻直接被對方擺手止住。
隻聽王連勝繼續道:“想讓他多受一些磨礪,想隱藏好這份師徒情感,更想保守好那個秘密,想——想化解老一輩留下來的矛……唉,算了!”
王連勝臉上的皺紋似乎深了幾分,甚至有些滲出苦澀的味道。
“我明白老師的苦心。”方波濤沉聲應答,但他心中腹誹,別說他,就連王連勝也能猜出一二。
而且,王連勝知道,在趙啟瑞父子乃至慕孝傑假死出走的問題上,自己的學生並不認可自己。
甚至由於慕孝傑的原因,讓他與連州慕家也幾乎變成了死敵,而連州四姓韋、林、慕、範素來同氣連枝,這也正是他多年來無法完全整合連州商界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苦心麼?不!我確實忽略了一個孩子的感受。”
這一刻,方波濤仿佛又站到了王連勝的一邊,隻見他抿了抿嘴唇,勸道:“放心吧,老師,弘飛很快就會長大的。”
方波濤的目的是勸慰,可這句話在王連勝聽來,卻成了綿裏藏針的諷刺。
“是啊,他長大了,長的快讓我認不出了。”
方波濤一囧,作為一名摸爬滾打的政客,他怎麼會聽不出對方的弦外之音,而且,他也意識到剛剛話語中的諷刺意味。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而這時,王連勝再次沉吟道:“他是人,不是一件機器,唉——!”屋內再一次響起一聲悠長的歎息。
吧嗒,一縷火光,然後窗前升起一縷夾雜著輕歎的煙霧。
“沒事的,老師,弘飛很快就要畢業了,有些事我們很快就可以告訴他了。”方波濤急切道。
“不!沒那麼簡單。”說著,王連勝露出一絲苦笑。
“為什麼?”方波濤似乎被問出了九霄雲外,更加的不解和詫異。
“波濤,你知道麼?幾千年來,聯邦從古至今為什麼一直強調孝道麼?”
“這?老師,我是工科學生。”說著,方波濤臉上升起一抹羞赧。
“我知道你是工科生,我也是工科生,但你還是一名社會工作者,有一個問題,你必須知道!”
麵對突然的嚴肅,方波濤一陣詫異,失聲道:“什麼?”
下一秒,隻聽王連勝一字一句道:“一個能放棄親情的人,有多危險?這個問題,你可曾想過?”
“我……”方波濤一窒,措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過,他自然知道,對方說的就是趙弘飛。
王連勝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繼續看著樓外的藍天和車水馬龍的街頭。
“在我看來,孝道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但同樣更多的,他也是枷鎖。”
“枷鎖?”方波濤再次問道。
“對!古今皆如是,如果一個人衝破了這重枷鎖,那麼在他身上也就隻有法律一條鎖鏈。”
王連勝說著,已經緩緩轉過身,望向臉色漸變的方波濤。
“老師是說弘飛……”
“他是連州大學法學院最頂尖的高材生,你哥哥都評價——他是十年來最有潛力的法學見習學士,沒有之一,而且事實就擺在眼前,法律對他的威懾打了多少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