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15日,陰雨蒙蒙
一場葬禮即將舉行
“太可惜了,沈教授這麼年輕,人就沒了。”
“誰說不是呢!才30歲,正是搞學術的黃金年齡。”
靈堂入口,兩位年過半百的學者站在隨風飄飛的黑幡下輕聲細語地交談著。
“29。”
一道清越的嗓音從身後突然插入對話,那兩位年老體衰的學者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同時回首。
一位身著紅色襯衫、墨綠色牛仔褲,手裏捧著束粉百合的年輕男人赫然出現在了他們視野中。
沈鏡,即這位與周遭一身黑色打扮,胸口佩戴白菊花格格不入的年輕人像是完全沒有眼力勁般,看不出那兩位老學者麵上的薄怒,又道:“她今年隻有二十九歲,等到明年8月,過完生日才滿三十。”
“啊!”
“哦!”
吐出這兩聲沒有意義的氣聲後,二位老學者中稍顯年輕的那位尷尬地搔著後腦勺,找補道:“才29歲啊,那更年輕了,真不知道沈教授父母得要傷心成什麼樣!”
“誰說不是呢!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才好不容易培養出沈教授這麼一位驕子,現在人沒了,想想都悲痛欲絕啊!”
沈鏡再度沒有眼力勁地打斷他們的一唱一和,道:“沈槐的父親是沈霖,母親是林碧,兄長是沈楓。”
“啊!”
異口同聲地啊了一聲後,兩位學者麵麵相覷道:“沈霖是那位國內首屈一指的生態學家嗎?”
沈鏡嗯了一聲,道:“對啊!沈槐父母就是國內最有名的生態學家和傳記作者,至於他哥哥沈楓,我前兩天剛在新聞上看到,據說是位剛歸國的知名數學家。”
“……”
兩位老學者沉吟片刻後,其中一位試探問:“小夥子,你對沈教授這麼了解,是不是和她有什麼親戚關係啊!”
“而且,我又仔細看了看你的長相,突然覺著你和沈教授長得蠻像的。”另外一位附和道。
“您看錯了,我和沈槐沒什麼關係。”
沈鏡與靈堂門口擺放著的沈槐畫像眼觀眼,他凝視著全白底色上那張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麵孔,麵不改色道。
“是嗎?”
自三人背後,傳來一聲詰問。
聽聞此言,兩位老學者齊齊回首,尋找聲音的來源,但是沈鏡則無需做這種多餘的舉動,便已經對來者身份一清二楚。
在離家出走前,畢竟也當過十多年父子,沈鏡還不至於連其父沈霖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果然,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逼近,沈霖的身影出現在了沈鏡視野中。
比起十年前離家出走前,最後那次相見,沈霖的模樣蒼老了不少,已經兩鬢斑白,但一如既往,沒有改變的是他仍然喜歡將背挺得筆直,這樣倒也顯得精神矯健。
已有十年沒有見過麵,乍見之餘,沈鏡頗感手足無措。
此前因為性取向的原因,沈霖一直將他當成汙點和恥辱,現如今天翻地覆,他那位被寄予厚望的孿生妹妹香消玉殞,他這個汙點卻活著。
沈鏡設身處地的想想都覺著難受,所以將心比心,他垂下頭,盡量不去看沈霖,祈禱著他趕緊離開。
之前,好歹也當過十餘年父子,沈鏡對沈霖性格還算了解,知道他見不慣自己,也大致估摸頂多一兩分鍾,沈霖就會想要眼不見心不煩,讓自己滾開或者舉動溫和一點,他自己離開。
然而與設想相反,在沈霖注視下熬滿了五分鍾,他非但沒有離開,還先聲奪人:“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是……是哥讓我說什麼也要來。”
沈鏡結結巴巴。
沈霖不置可否,又道:“我知道,不過你哥在招呼來賓,沒空來見你。而你若不忙的話就跟我來一趟,我有點事想跟你講。”
在性取向曝光前,沈鏡就因為腦子不夠聰明,不能像兄長沈楓那樣,十餘歲就研讀高等數學;也不能孿生妹妹沈槐那樣,七八歲就能將字典一字不漏的背下來,被迫成為了兄弟姐妹裏,最不被沈霖喜歡的那個小孩。
所以,即便沒有因為性取向曝光,在被沈霖送去精神病院而離家出走前,沈鏡都沒什麼勇氣和他麵對麵獨處。
更何況現在十載未見,重逢之刻又是孿生妹妹沈槐的葬禮,如此既不天時也沒地利還不人和的時間節點上,沈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排斥和沈霖麵對麵獨處。
“我……”
沈鏡嚐試拒絕,但所有理由在嘴邊轉了一圈後,迎上沈霖不讚同的目光,又全被迫咽了回去。
那廂,沈霖狀似善解人意道:“你今日還有什麼其他安排嗎?”
沈鏡借坡下驢,道:“我今天還要交稿子給出版社。”
沈霖沉吟,道:“我有聽說過,你現先好像是位作家。”
沈鏡:“作家談不上,就是靠寫懸疑小說混口飯吃而已。”
“是嗎?我會抽個時間去買兩本你寫的小說回來看看的。”
乍聽此言,沈鏡嚇出一腦門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