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前麵便是長安了。”
馮筠在馬車裏坐了一路,四肢都被拘得發酸,聽到這話,吩咐侍從將車停在道旁林間的僻靜處。
他從車廂裏走出來活動筋骨,此時正值初春,一陣楊柳風忽而吹至臉側,驅散了幾分長途跋涉的倦意。馮筠一下子想起什麼,吩咐道:“把籠子打開吧,裏頭的鵝被關了一路,也該撒出來透透氣。”
侍從得了命令,繞到後麵一輛木板車旁。木板車馱了隻四方的大籠子,籠裏關著十幾隻白鵝。也許是被關的太久,它們看到有人來,紛紛揚起脖子急聲叫喚。
侍從見狀忙打開了籠門,放它們出來。大白鵝是被養熟了的,認人,又是才喂飽。因而不會亂跑,隻是圍著幾輛車馬晃悠悠地溜達。
馮筠看著身邊的一群鵝,回想這幾日的經曆,恍惚覺得像做夢一般。
他並非這個世界的人,而是陰差陽錯穿越來的。
起因是他的同事,最近沉迷一本叫《元嘉十年春》古言小說,經常和他聊起書裏那位父母雙亡的美強慘男主。馮筠對此本來不感興趣,直到有天同事說,書裏有個與他同名的人物,出身顯貴,是魏國公家三郎。
這人是個傻子,某日不慎腳滑跌進池塘淹死,在書裏隻活了兩行。
馮筠頓時好奇,於是想看看這本言情小說。但礙於麵子,拉不下臉向同事借,隻好偷摸跑去書店買了一本。
那會兒他著急回家,過馬路時隻記得一輛車飛快地朝自己駛來。之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再睜開眼,時代變了。
彼時馮筠剛遭遇車禍,醒過來腦子還懵著。他低頭看見自己身上裹著條嶄新的花色棉被,中間繡了個大大的“壽”字。再一轉頭,又看見床下跪了好些侍從丫鬟,披麻戴孝。場麵頗大,可惜一個個低著頭隻是幹嚎。床邊倒是有位烏發婦人掩麵落淚,似因悲傷而不敢看他。
木桌上燃著幾根慘白色的蠟燭,瞧著很不吉利。
馮筠在現代看了那麼些電視劇,再傻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穿越過來占了別人的身體,又聽婦人哭聲哀絕,忍不住出聲安慰:“娘,您先稍等個幾十年再給我哭喪,您兒子我又活了。那叫個生龍活虎,虎虎生風。”
婦人瞬間僵住了身子,抬起頭卻露出一張麵相溫和的老人臉,難以置信地打量他。她大著膽子抬手摸摸馮筠額頭,發覺他身體溫暖。一雙眼微微睜圓,神色又驚又喜,顫著聲音回道:“阿粥,我是你姥姥。”
馮筠沉默了,尷尬得腳趾摳出一座迪士尼樂園,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錯把姥姥當成娘,這糟心事兒鬧的。
馮筠不說話還好,方才一開口,底下跪著的那些人全聽到了。他們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幾人大呼:“三郎詐屍了!我護著老夫人,快些請娘子來!”
一屋子侍從丫鬟瞬間跑掉大半,最後出去那個險些被門檻絆倒,踉蹌著關上了門。
霜色的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屋中,在青磚上印下樹木的影。安靜之中,馮筠抱著棉被坐起來,他還沒反應過來,猛地聽到“哐”一聲響,門被人從外頭踹開。隻見一位女子手提青鋼長劍,大步闖入。她看起來不過四十餘歲,容貌秀麗,眉目間是掩不住的幹練英氣。
她看到馮筠,先是一愣。後又提起劍來,沉聲問:“這大半夜的,你是人是鬼?”
馮筠沒敢吭聲,他剛穿越過來,人生地不熟。這要是再說錯話,梅開二度,樂子可就大了。
姥姥在旁邊提醒:“阿粥,這才是你阿娘。”
畢竟是原主的母親,需要尊敬。馮筠正準備開口喊聲阿娘,再謊稱自己失憶,便聽姥姥又道:“一娘,快把劍收收。咱家阿粥大難不死,居然會說話了!”
“啊?”馮筠心裏頓時產生了很多問號,心想原主莫非不是位聾啞人。
事後,原主的娘請人跳了幾天大神,才接受癡呆了十九年的傻兒子死而複生、脫胎換骨這一離奇事情。馮筠也慢慢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穿越到《元嘉十年春》那位同名炮灰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