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九章(1 / 2)

顧井儀和彭川去網吧,彭川這才提及:“談戀愛不就圖個高興嗎?現在你不高興她不高興,那還有什麼意思?真叫人看不懂了。”

可問題就在,即便這樣顧井儀也沒想要提分手,不然他不至於這樣惱恨。

從網吧出來後,顧井儀漫步回家,一進門餅餅和小老弟就跑出來迎他。他笑了,折下腰:“巴巴等著呢,等下喂你們貓罐頭。”手揉揉它們的腦袋。馬上想到頌祺。拌好貓飯習慣性喚臉臉來吃,沒有應;這寂靜似窗外流陽的一刹那。他才意識到臉臉從此不存在了。

他畫了一幅畫。關於臉臉的。那天後有一個禮拜他沒有去學校。

何嘉知道後也說這是觸及底線的事。頌祺點點頭,說她知道,問何嘉換自己會怎樣。何嘉促狹了睫毛,聲音有一種遠意:“會生氣。但也會原諒吧。”

頌祺笑了,想要是人生也像字麵這樣清潔這樣徹底就好了。你說對不起,我說沒關係,那就真的沒關係。每晚回家,盡管她總說沒事,黃琴夢也知道她懊儂她。這天她終於坐視不住,說:“你有必要這樣嗎?還是你故意做難受給我看?什麼也要有點限度吧?我養你這麼多年,還敵不上一隻貓?”

頌祺掉過身,正視著她,終於開口:“對。沒錯。至少麵對臉臉我的難過是真的,但是對你,我不知道該難過你不愛我,或者,你恨我。既然這麼恨,那你為什麼要生下我?”

黃琴夢悚異於她一次性說這麼多,她跳起來,開始撮飾嘴型:“你竟然對我說這些!你竟然對我說這些!為你我犧牲那麼多,難道不都是為了你!你竟然!”

“是嗎?我以為你很爽。”頌祺的聲音開始打寒顫,“你隨意打我是為我好?把我丟之棄之是為我好?剝奪我的自由,貶撾我的自尊,這些都是為了我?根本你從來想到的都隻有你自己!”

“不是你我不會成現在這樣!”她拔尖喉嚨,“我讓你這麼對待我?哈,當初死都不該生下你!”

“你以為我有多想被你生出來啊!當初生的時候你有問過我嗎?”

兩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無手無勢僵在那裏。黃琴夢憬然發現頌祺看她像極了那時候的自己,她恐怖,她淚不能止,她向後敗跌,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大聲:“不是女生。從來都不是女生!你竟然真的敢!你竟然因為一個男人跟我吵?你竟然因為他!”

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喊出來。頌祺開始害怕,想要逃回自己的房間。黃琴夢一把掐住她,“是誰?他到底是誰?你不能把我的一切都毀了你知不知道!”

頌祺直搖頭:“你瘋了。你瘋了。”奪她不過。兩人廝扭在一起。她很害怕。用力掰黃琴夢,黃琴夢踹了她,就隻聽身後櫃子嘔吐一樣震蕩,胖魚缸翻覆下來,她伸手去擋,血迸濺在臉上。開一朵花。熱的。

顧井儀再來學校時,就和頌祺不再是同桌了。錯愣地看著座上的男生:“這是什麼意思?”

男生聳聳肩,“我也不知道。老班讓換的。”蝦蜷了背,繼續埋進磚頭書讀。

馬上要期末考,這時換座位?除非是頌祺自己要求的。想到這裏顧井儀更氣了,當然她氣自己,不然也不會不來。不是他慣的是什麼?他叉開凳子坐下,坐不到三分鍾,又抗著臉跑到籃球場,痛快淋漓打球,出一身汗。回家便把衣服丟進洗衣機,擰上開關,洗衣機也憤憤不已的樣子。馬上想到那次她說被召回家洗衣服,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特別難過。想跟她訴說其實有時候他也會委屈。

那時頌祺在醫院,病床旁的窗台上擺了幾盆花,從手術室出來的那晚,花的枝梗還是挺挺的,住幾天,就迅速懨下去。成為一隻枯蜷的手。忒不詳。在醫院無所謂時間。每天她等著它死。

有時也看夕陽,透過醫院的樓層、窗子,夕陽裏城市癱軟了,皮脫肉化,像熬煉了一大鍋金黃色的油脂。她站在上麵往下望,而不是沉降在鍋底,一點燙不到。小手涼涼揾在窗玻璃上,玻璃也不會對她的手有反應。她忽然想到:啊,一切與我無關的,就都是美麗的。

黃琴夢經過醫院才看她幾次,第一次說蝕掉錢。第二次說向韓燕燕申請調離了座位,從此她隻能跟女生一桌。第三次,或是第四次,她沒有在聽。黃琴夢不耐煩怎麼留院觀察這麼久,花多少錢,醫生說拆線大概要兩周,好險動脈沒有割斷,肌腱損傷會更久。

顧井儀沒有問過她。何嘉在短信裏問過一次,也沒說顧井儀問過。頌祺本想說水痘,又改口說流感,不由想笑,誰會注意到她臉上真的有痘印?轉身掐掉盆裏的花,她想自己是有點恨的,不是五月,不可能是延命菊,竟把花瓣用來占卜。占到最後一瓣,就占不下去了。說謊的人竟迷信謊話。無論如何她還是像她母親,她像她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