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懌之再次遇到謝忱,是在一個平凡的早晨。
青年從他車邊匆匆走過,隻是一個不經意的暼掃,他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誰。
等他下車時,青年已經進了臨江區辦公大廳。
即使謝忱進門前把自己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可他左手臂上醒目的紅色公示明牌,不會跳動的“永久”字樣依然透過布料顯了出來。
就在一個星期前,艾星球首席執行官明懌之上任後,頒布了第一道新令。
內容如下:因提供能量源的愛意驟減,無法維持艾星民眾生存。故增加一項有利於民生的新令。凡騙婚者;一人與多人保持戀人關係者;破壞和睦家庭者,一經查證,將以配戴公示明牌的方式監督其行為。並在處罰期間不得戀愛、結婚,直至真正的改正錯誤為止。
新令剛下來沒幾天,全民沸騰,直呼首席執行官明懌之是艾星的未來之光。
除了謝忱。
因為他很不幸。從一個普通人,突然魚躍龍門成了艾星球首位——永久叛愛者!
他等待工作人員的時間裏,隻要有人進來,都會躲在遠處以各色目光打量他。
剛公示的那幾天,有的人甚至不遠千裏跑到他的住處蹲守,就為了看一眼第一位“永久叛愛者”長什麼樣子。
其實謝忱長得陽光帥氣,188的身高,穿衣顯瘦,脫衣有料。此前吸引不少男女愛慕者跟他表白,但被他一一拒絕了。
在沒找到理想的另一半之前,他雖然沒有談情說愛的打算,但不代表他永遠不想。這事兒一鬧,以後誰還敢跟他在一起?
艾星以愛為本,人均壽命300歲。謝忱獨自一人過了一百多年,也不知什麼時候傷了哪位愛慕者的心,在新令下來的第三天,對方遞交了充分的證據將他舉報了。
更離譜的是——按新令充其量隻能處罰他“三個月”。當時他還自我安慰權當是免費的擋箭牌了。誰知辦公樓突然停電,等係統恢複,檔案一欄變更為“永久”,且無法撤檔!
這一周的時間裏,他每天都在辦公大廳裏跟當時辦理檔案的工作人員李亞奇死磕到底。李亞奇卻總以“我們沒有權限”為由打發他走。
謝忱明白,正處在風口浪尖上,即使是工作人員的失誤,人家也不會為了一個沒有背景沒有錢勢的人而丟了寶貴的工作。
可他是無辜的啊。
李亞奇掛上工牌,剛坐下就看到戴著兩層帽子,三層口罩,大墨鏡的人占著辦公窗口,他沒好氣道:“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說過我們沒有權限,無法撤檔。”
“我記得。”謝忱悶悶的聲音傳出來,“可是我……”
“可是什麼呀?又不是我的錯,是係統故障了。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能明白?”李亞奇像是被糾纏怕了,重重歎了口氣說,“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是你光纏著我也沒用啊。”
謝忱聞言朝前探身:“那怎麼樣才有用?”
李亞奇環顧四周,見眾人都躲得遠遠的,壓低聲音說:“隻有首席執行官明懌之才有撤檔的權限。你隻要拿到他的簽名文件就能改了。”
明懌之的簽名文件……
他要是能拿到早就去了,何必來這裏。
謝忱仗著墨鏡遮擋,瞪了對方一會兒,說:“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大約是聯想到謝忱的身份背景,李亞奇抱怨了一句:“你瞪我也沒用。也不知咱倆誰更倒黴。攤上你這事兒,我一年的獎金都被罰沒了。”
你也好意思跟我提這個,我的後半輩子不比你的獎金重要?謝忱越想越氣,捶了一下台麵。
李亞奇嚇了一跳,生怕謝忱拿自己出氣,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名片悄悄塞進他手裏:“你這是做什麼?哎呀怕了你了。給給給,也許他能幫你。”
謝忱低頭一看,名片上印著鍾山水和他的通訊號。
似乎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人的名字。謝忱抬頭問李亞奇:“你朋友?”
“你管他是誰呢。總之我不會害你的。”李亞奇低聲提醒,“別說是我說他能幫忙的。行了,求求你快走吧。”
說著,他順手打開業務號提醒,朝謝忱一偏頭,示意他快讓開。
謝忱回頭一看,身後三米之外排了很長的隊伍,前麵的幾個人等急了,眉頭緊鎖,煩躁地轉來轉去,卻不敢上前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引起眾怒,戴好帽子和口罩,起身離開了辦公大廳。
出了大門,他站在路邊思考好一會兒,才打開通訊機聯絡鍾山水。對方接起的速度比謝忱想象的要快得多,好像專門等著他似的。
“哪位?”
謝忱沒有開全息影像模式,單憑聲音聽不出來自己是否認識這個人。他回道:“你好鍾先生,我是謝忱,是李亞奇將你的聯絡方式給了我。”
“謝忱?哦——就是那個永久叛愛者?”鍾山水嗓音偏啞,這般吟哦時,莫名有種嘲諷的意味,讓人很不舒服。
謝忱抿了抿唇,幾乎想立刻切斷通訊。他猶豫了一會兒,抬起了手,這時鍾山水再次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