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綺在裏間陪她,夜裏冷,沈時瑾讓她別坐著了,也到床榻上睡,暖被一拱,沈時瑾倒睡不著了,心頭酸澀上湧,看著屋裏暗暗燈燭出神。
忽而,床榻一側的牆壁輕響了幾聲。
沈時瑾還當自己聽岔了,與綠綺攏著被子,耳朵貼到牆上,沒一會兒,聽到牆壁又輕輕被叩了三下。
這客棧裏頭的牆薄,沈時瑾瞪大眼睛,手指在牆上摸了摸,綠綺掩唇道:“隔壁是姑老爺,想來床榻也是靠牆一側的。”
沈時瑾抿抿唇,屈指也在牆上敲了敲。
那邊回應了兩聲。
“……”
她立時躺倒,把被子拉上來,隻露出一雙眼睛盯著那牆看。
再沒聲音了,仿佛最後那兩下就是在說“睡吧”。
沈時瑾瞪著瞪著,不知什麼時候困得睡了過去。
翌日,一睜眼已經天光大亮,沈時瑾一骨碌坐起來,左右一看,綠綺幾個早已起來收拾妥當,她忙打手勢:“外頭催了麼?怎也不叫我?”
綠綺笑道:“沒催,姑老爺說頭一日趕路,難免乏累些,讓今兒晚走一會子。”
話是這樣說,沈時瑾也不敢太耽擱,利索地洗漱,遊媽媽幫她收了嫁衣,換了身緋色繡海棠花的短襦,加了件藕荷色披風,蓋頭換成了淺粉帷帽。
吃過早飯,收拾東西上路,一出房門,見顏九淵已等在那兒,沈時瑾起得晚了,有些不好意思,衝他福了福身,顏九淵道:“不著急,早上多吃些,今兒左右出不了南昌府,也不趕。”
沈時瑾點點頭,意思已經吃好了,顏九淵便與她一塊兒往下走,問:“昨晚睡得可好?”
沈時瑾一下想到他隔牆應聲,不由咬咬嘴唇,抬眼看了他一眼,隔著帷帽,朦朦朧朧,看不真切,隻覺他眉眼帶笑,匆匆低了頭。
遊媽媽上前,顏九淵看著她們上車,自也去了前麵。
自江西到南直隸的路程沈時瑾等人是走過的,路上還算習慣,也沒怎麼耽擱功夫,然而入了河南,沈時瑾幾個真覺出路途遙遠。
主要是冷啊!而且幹冷幹冷。
快到汝寧府時權媽媽就說越往北走天越冷了,遊媽媽和綠綺幾個私下裏還不以為然,沈時瑾也想蘇州府的正月也冷啊,尤其下起雨來,那股子陰寒簡直鑽骨頭縫兒。
然而到了汝寧的時候,下了場雪……幾人就都不說話了。
權媽媽恐她們禁不住,提前熬著藥,讓每人都喝上些,開春前的風寒最是要命,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從汝寧府還沒走,沈時瑾和綠綺都病倒了。
沈時瑾心裏本就有事,這兩日又連帶著些水土不服,一經病催,來勢洶洶,頭一日隻是有些咳嗽吃不下飯,隔天就昏睡不醒,水也喂不進去了。
顏九淵瞧大夫進去半天也是沒法子,皺眉道:“我看看。”
遊媽媽攔著他,啞嗓子道:“姑老爺,這不合規矩!您快先出去,我們姑娘這樣,您眼下不能見!”
顏九淵一手把她撥拉開,腳步已經踏進來,漠然斥道:“人都病了,還講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