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下班，季洋就來到醫院。
他站在醫院綠植旁，看著麵前高樓林立的住院部，輕歎口氣。
昨天他不想來。
今天來了，卻發現想探病也不是想來就行，他還要撥通昨日的電話，問那名女子顧晴在哪個病房。
距離感油然而生。
撥通電話聽到那個溫柔女聲說出病房的位置，他淡淡應了一聲，便動身走去。
電梯無人，要上十三樓。一天下來他十分疲憊，他微仰著頭靠在電梯牆壁。電梯的鏡麵倒映出他的影子。被衣服領口掩蓋住的鎖骨因為動作稍微外露一點，隱隱可以看見昨夜顧晴留下的淡紅吻痕。
說來也巧，十三棟十三樓十三號病房，聽起來就十分適合分別。又或許不是十分適合，是十三分適合。
來到病房門口，就見一對很有貴氣的中年夫婦從門內走出來，神色疲憊哀傷。
“你是……來探望顧晴的嗎？”穿著優雅灰白馬甲的中年男人問。
“嗯。”季洋溫和應了一聲。
“他沒醒。你別去了。”穿著優雅中長裙的中年貴婦人又道，“你就是那個和他一起住的舍友吧？你的朋友刺傷了他，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季洋說。
“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婦人責怪道，“顧晴喜歡交朋友，我們一直沒有怎麼管。但是你，你認識這麼極端的人，太危險了。我不希望你和顧晴再有任何聯係。”
“嗯。其實我這次就是來告別的。”
“既然要走那就更好了。他還沒醒，你不用道別，現在直接走了就好。我們等他醒過來告訴他就是了。”婦人十分嫌棄不耐煩地說。
婦人身旁的中年人覺得婦人說得太過，忙說：“你別這麼說。”他轉而對季洋說：“現在社會裏什麼人都有，你以後要多加小心。婉華隻是一時情緒激動，你不要往心裏去。我們都知道這是你朋友的錯，不是你的錯。如果你要探病，就去吧。隻是顧晴還沒醒。”
“顧晴受傷，我確實有責任。謝謝叔叔理解。”
季洋說完，走進病房，把裝著一根蒲公英的透明袋子和打包好的做給顧晴的湯麵放下。
說來也巧。蒲公英是他在他家樓下的圓形花圃撿的。
路過的時候，他看見這棵斷掉的蒲公英，想著蒲公英被風一吹就散，道別時拿給顧晴剛剛好。
顧晴沒醒。他放下東西就走了。
“你那朋友，警察捉到了嗎？”
走時，迎麵走來一個身著大紅長裙的高挑身影。
竟是顧晴那個愛穿女裝的跨級上司姚煙。
“捉了。”季洋說，“你怎麼知道，那個人跟我有關係？”
“這不是隨便想想，就能知道嗎？”姚煙理所當然地問。
季洋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說：“也是。”
昨天黎凱就被捉，他協助做筆錄，幾個警察都十分感謝他幫他們捉住這個棘手的通緝犯。
原來黎凱持刀蠻橫地在街上砍傷顧晴後，不斷躲過重重包圍逃逸，把警察耍得團團轉。警察不停調監控捉他，他一直跑一直躲，詭計多端奸詐無比。最後黎凱在賓館逗留，他們才有機會把他捉住。
不過警察問起他和黎凱的關係，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隻道是初中時認識，相處了八年的普通朋友。
所幸警察沒有深究。
他對警察道謝，警察笑著說：我們穿上這身警服，不就是為了守護你們的和平與安寧嗎？
此後女警送他離開，此事便告一段落。
“不過既然捉住了，倒也還好。”姚煙歎了口氣說，“哎呀，這小子因為你被變態盯上，真慘。”
“……以後不會了。”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畢竟你被變態盯上，必然更慘。”姚煙頓了頓，說，“變態見得多了，一股受氣撲麵而來。不過，到底是變態專門挑受氣滿滿的人下手，還是變態可以把人變得受氣滿滿的？”
“……都有吧。”季洋深深看了他一眼。
“這樣的事，還是受受的人感受更深。總攻從來沒這種煩惱。”姚煙自顧自說道，“不過受受的也挺好的。雖說易受傷害要人保護，但都特別溫柔惹人喜歡。以後你覺得有誰欺負你，不如都跟我這個萬年總攻說說？”
“……不用。”季洋說，“……謝謝你和我說這些。”
“不過也對。你有大魔王護著，要我來幹什麼？”
“以後沒有了。我也不需要別人護著。”
“這樣嗎。罷了，那就走吧。想來的時候再來，想說的時候再說。”
兩人告別。
病床上的顧晴不知是不是聞到麵湯的味道醒了，他在病床上模模糊糊地呼喊“季洋”。
但他叫著的人已經遠去。
決意不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