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那毛色如雪,四蹄烏黑且能日行千裏的覆雪靈駒是南陵掌權家族江家獨有的坐騎。
但這天南陵街上的老百姓卻看見,一匹象征著權利與地位的覆雪靈駒,拉著一輛陳舊不堪的馬車,即使沒有馬夫,依然暢通無阻地從城門口走到江府。
馬車內歪歪斜斜躺著兩個少年。
靠著車廂沉睡的少年突然睜開眼,烏黑的眼中沒有分毫睡意,反倒像是經曆了極大的痛苦,一醒來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
少年翻來覆去地打量著自己的手,複又抬頭看向同行的夥伴,那人趴在矮桌上睡得正熟。
“竟然真的重生了?!”
少年先是暢快卻無聲地笑,隨後抑製不住地露出滿臉惡意,眼中翻湧的盡是狠辣與仇恨。
過了足足三分鍾他才將情緒壓下,拚盡全力抑製住自己殺人的衝動,轉而拍了拍趴在桌上沉睡的少年的頭頂:“聞萃,醒醒,我們到了。”
“嗯……”
被稱為“聞萃”的少年隻調整了躺姿,有些嬌憨地嘟囔道:“阿亭,讓我再睡一會兒……”
江鶴亭耐心用盡,毫不客氣地直接將他扯起來,丟到馬車外,聞萃被冷風一吹,醒了。
差點摔下馬車的聞萃手忙腳亂地站穩,一雙圓圓的貓眼已經完全睜開,眼中滿是驚恐,微紅的嘴唇輕顫著,他心有餘悸地扶著馬車:“嚇死我了……阿亭,你做什麼啊!”
見他這副可憐可愛的樣子,江鶴亭眼色更深,他麵無表情地跳下馬車:“我們已經晚了半天,還想進江家就動作快些,這裏是南陵,可不是你能作威作福的那個小縣城。”
說完江鶴亭就去敲旁側的小門,聞萃微微噘著嘴攏了攏披風,跟著過去貼到他身邊,問:“你怎麼不敲大門?這扇小門怎麼過馬車。”
“馬車不用你管。”
江鶴亭擺明了不想和他多說一個字。
被他冷漠的態度一刺,聞萃輕哼一聲,像是也生了氣,轉頭不看他,卻發現靈駒拉著馬車轉過街口就不見了。
「這個江鶴亭是重生的。」
聞萃在心中如此定論。
一個中性電子音在他腦海中回答:「檢測到目標黑化值70%,請謹慎攻略。」
聞萃是個攻略者,需要穿梭於各個小世界完成係統下發的任務,每個世界的任務都不同,比如這個世界,他的任務就是要刷滿江鶴亭的黑化值。
說起來江鶴亭也是個被命運玩弄的可憐人。
他是江家流落在外的血脈,吃苦受累十多年終於被找回,卻又因為爐鼎體質和出色的樣貌被當成寶物輾轉於各方大佬身下。
好不容易想辦法洗筋伐髓,擺脫了爐鼎體質,還覺醒了單靈根,卻又死於他人暗害。
如今重生歸來,他便是要將那些欺辱過他的人全部踩在腳下。
首當其衝便是他的便宜表弟聞萃。
當初江鶴亭意識到自己體質特殊也想過逃跑,還是帶著聞萃一同逃跑,隻是沒想到聞萃隻在江家住了不到五天,就已經被江家人收買,明麵上答應江鶴亭套出了他的計劃,轉頭就去告密,害得江鶴亭逃跑不成,還接受了半個月的調教。
要刷江鶴亭的黑化值,就要惡心他,破壞他的複仇計劃,讓他事事不順心。
思及這些,聞萃眼珠一轉,又親親熱熱貼到江鶴亭身邊,強行挽住他的胳膊。
果不其然,江鶴亭渾身僵硬,麵色漆黑地瞪他:“你做什麼!”
聞萃用臉頰肉去貼他的肩膀:“我害怕。”
江鶴亭嗤笑一聲。
係統立刻反饋:「黑化值上升。」
聞萃眯著眼笑得像是偷腥的貓:「我就知道!他現在肯定可膈應我了,隻是貼貼就有黑化值可以拿,太賺了!」
係統:「加油!」
江府即使是小門也上了至少兩道鎖,門童開了條門縫,從縫裏露出一隻眼來打量兩人:“何事?”
在江鶴亭開口之前,聞萃就咋咋呼呼搶白道:“大膽!這可是江家少爺,你還不快開門迎接!”
門童看了看他身上充滿暴發戶味道的披風,又掃過江鶴亭身上的素色長衫,嘴角掛上了意味不明的笑,陰陽怪氣道:“少爺,請進。”
沒等兩人進門走遠,就聽見身後傳來的閑言碎語:“一個不知道遠了幾代的野種,
也敢自稱少爺。”
江鶴亭眉間戾氣更重,藏在寬袖中的手默默握緊成拳。
係統:「黑化值上升。」
聞萃得意地翹了翹薄唇:「這招叫借刀殺人。」
他依然不依不饒地貼在江鶴亭身上,仗著不用看路在心裏打起了小九九:「統子,我有個能一次性衝滿江鶴亭黑化值的好主意!」
係統提醒道:「上次你也這麼說,然後任務失敗了。」
聞萃有些尷尬:「那是……意外!」
係統:「上上次也是。」
聞萃:「這次一定能行!江鶴亭重生回來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複仇,而他複仇的最關鍵步驟就是洗筋伐髓更改體質,那如果我把他更改體質的途徑毀了,他鐵定黑化值拉滿!」
係統冷漠地提醒:「更改重要情節會導致世界線崩壞,而且任務是要拉滿黑化值,不是要毀了江鶴亭。」
聞萃:「統子,你不想完成任務嗎?」
係統:「……想。」
到目前為止,聞萃已經進行了五次任務,五次都失敗了,而任務失敗就沒有獎勵,沒有獎勵係統就沒辦法升級,不能升級它就要一直和聞萃捆綁在一起。
它超想完成任務,想得快數據紊亂了。
聞萃自信滿滿:「那就聽我的!」
係統有些憂愁,因為上上上次任務聞萃也是這麼說的。
多虧了係統提供的故事線,江鶴亭洗筋伐髓的方法聞萃了解得很清楚,首先需要有足夠的靈泉水、一株千金難求的天級陽係靈植、甲級寶玉,還要能忍受扒皮切骨的痛楚,因為洗筋伐髓過程一旦中斷,就會導致靈氣混亂爆體而亡。
且洗筋伐髓還有個前提,受洗者必須是童子身。
聞萃最初就有疑惑,江鶴亭都被當成爐鼎了,怎麼還會是童子身,係統就為他介紹了這個世界關於爐鼎的設定。
大致分兩種,一種是先天爐鼎也稱藥人,動情時的體液會變成凝練靈氣的仙露,藥人之元陽或元陰甚至還能融合靈根,幾乎媲美洗筋伐髓,這種需得是純陽或純陰命格因此極其稀有。
另一種是後天爐鼎即盛體,能夠通過交合吸收他人的駁雜靈氣,反哺純淨靈氣,江鶴亭就是這類。
與藥人不同,盛體的元陽或元陰不僅無益於修行,破身後的盛體淨化靈氣的效率也會大幅減低,是故江鶴亭才能保有童子身,得以洗筋伐髓。
聞萃偏頭聞著江鶴亭身上若有若無的草木香,興致勃勃地攛掇係統:「來一份欲情套餐!今晚我就要去破壞他的複仇大計!」
江家對江鶴亭的態度不冷不熱,隻給他和聞萃安排了個小院,又囑咐他休整幾日,到時會有人為他測根骨,根據結果再決定他的去處。
見他們兩個少年勢單力孤,江家甚至不願虛與委蛇,直接露出了生意人的麵孔。
將人命當生意。
江家不一貫都是這樣嗎,他又在期待什麼?
江鶴亭掩下眼中翻騰的暴虐,頗有些乖巧地應聲,實際上腦子裏惦記的卻是江府的庫房。
裏麵一定有洗筋伐髓的材料。
小院也隻有一間房。
聞萃繞著院子走了一圈,又進房去看了看,麵上表情就有些不好看:“這兒還沒我院子的一半大,他們怎麼給你安排這麼差的院子!”
江鶴亭冷聲:“不想住就去客棧。”說完跨過門檻進了屋,聞萃隻能噘著嘴也跟進去。
院子雖然小了些,但該準備的東西江家也不吝嗇。
聞萃從衣櫃裏找出了一套織金薄衫,瞬間眼睛就亮了,拿著它不肯放下,跑到江鶴亭麵前晃悠:“阿亭!你看!這衣服真好看!”
原本在收拾床鋪的江鶴亭見了那輕透的薄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黑:“不好看,拿開!”
係統:「黑化值上升。」
“哼,你這人真沒情趣。”
聞萃就愛這類金閃閃又精致的東西,也不管手上的包袱還沒收拾,興衝衝地跑到屏風後。
一直注意著他動靜的江鶴亭在看到他丟出來的披風後瞳孔一縮,然後就看到他原本穿在身上的長衫和內襯被一件件丟出來。
江鶴亭有些焦躁不安:“聞萃,你別鬧了,這麼冷的天你把衣服都脫了會著涼。”
“就試一下嘛。”
少年眯著貓眼笑著從屏風後探出個頭來,
原本整齊的發髻散出了些許,臉頰紅撲撲的:“你看我好不好看嘛!”
他從屏風後走出來,當真隻穿了那條薄衫,透過輕薄布料上細密針腳繡出的花紋,能隱約看見他渾身的肌膚,還有短短的底褲。
他麵上帶著俏皮又輕鬆的笑,隻是身體卻還是帶上了害羞的紅暈,特別是在發現布料比自己預想的更透之後,鎖骨、肩膀、腰腹原本白玉一樣的肌膚都透出了滾燙的紅。
江鶴亭專注地看著,突然發現他討厭那件薄衫,也討厭聞萃,卻不討厭穿著那件薄衫的聞萃。
他們實在是很相宜。
聞萃穿著織金薄衫像是脆弱的金粉蝴蝶,他仿佛沒注意到江鶴亭逐漸深沉的眼色,還樂嗬嗬地撲到他的懷裏,胳膊摟著他的脖子,雙腿分開坐在他身上:“好看嗎?”
江鶴亭被撞到眼前的豔紅晃住,過了幾秒才回答:“好看。”
不自覺地,他下意識像是攙扶又像是控製地雙手掐住了聞萃的腰——他的腰也很細,很薄,雙手握著指尖幾乎能碰到。
聞萃嘟起嘴朝他吹了口氣,將他吹回了神,嬌笑道:“你別弄我,腰好癢。”
被他這樣一折騰,江鶴亭難得地露出了幾分少年模樣,既羞赧又無奈:“別鬧了,快換回來。”
“不要。”
聞萃像是被人抽了骨頭,整個人貼在他身上,軟軟的臉頰靠著他的脖頸,悄悄戳在自己腦子裏裝死的係統:「怎麼樣,有錨點了嗎?」
係統:「……有了。」
欲情套餐通俗又名春夢套餐,需要目標人物對攻略者產生情欲才能設定錨點,之後目標人物入睡攻略者就能入夢,以錨點的場景和情節展開春夢。
江鶴亭的脖子已經被他的呼吸吹紅了一大片。
聞萃心滿意足地又在他肩窩蹭了蹭,這才起身去換回原本的衣服。
江鶴亭盯著屏風看了一會兒,有些煩躁地接著去收拾包袱。
兩人雖然掛著表兄弟的名分,實際上並無血緣關係,江鶴亭在聞家當了半年小工,聞萃的爹娘見他長得好看又伶俐,再加上聞萃被他們寵得太紈絝,這才讓江鶴亭當了聞萃的表哥。
說是表哥,和奴才也沒什麼區別。
直到江家人找到了江鶴亭。
江鶴亭在發現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也曾想過,要不就趕緊回去吧,帶著聞萃回去,當他的表哥,不進江家的門自然也不會有那些不幸。
但他放不下,即使知道仇恨是腐蝕自我的毒藥,即使知道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仍想拚個粉身碎骨,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嚐嚐屈辱的滋味。
聞萃還在房間裏東摸摸西看看,江鶴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又恢複了深沉的漆黑。
一切都按照聞萃的計劃進行著。
他穿著織金薄衫出現在了江鶴亭的夢中,笑著引誘江鶴亭與他深陷雲雨,隻是沒料到江鶴亭的身體還殘留著當盛體時的本能,將精元鎖得死緊,直將聞萃弄得整個人都要化開了,換了千般姿勢受了萬種情苦,這才偃旗息鼓。
江鶴亭當然很擅長這事,在夢中放縱欲望的他瘋得像是野獸,幾乎咬遍了聞萃渾身所有皮膚,被他重點關照的嘴唇到最後更是紅腫到碰一下都刺痛。
以真身入夢的聞萃惡狠狠地瞪了江鶴亭一眼,從係統那換了藥膏消去了自己身上的痕跡,又紅著臉替江鶴亭清理幹淨身體還換了褻褲,最後慢吞吞地爬回他懷裏趴著,還不忘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係統有些不解:「你怎麼把痕跡都清理了?」
江鶴亭不知道自己失了精元怎麼漲黑化值?
聞萃老神在在地解釋:「你想啊,他是現在知道自己不是童子身受的打擊大,還是等集齊了洗筋伐髓的材料之後才知道自己不是童子身受的打擊大?」
係統恍然大悟:「牛哇!」
聞萃得意地哼哼兩聲,舒服地窩在江鶴亭懷裏接著睡回籠覺。
江鶴亭醒來後果然沒發現異常,隻是看向聞萃的眼神有些複雜。
聞萃裝傻歪頭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江鶴亭很快調整好了神情,找了個機靈的小廝帶聞萃出門逛街,“你好好玩。”
知道他這是要找機會偷溜進江府庫房,聞萃在給他搗亂和品嚐美食之間權衡片刻,高高興興地拎著錢袋子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