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持寺的夜晚格外安靜,佛門淨地,哪怕是皇親貴族也不敢造次。
唯有徐晚吟。
她蓋了一件雪白大氅站在屋簷下看滴落的雨水,領間的兔毛圍脖裹著一張小臉,在夜色中有幾分成熟的妖豔。
這次帶的貼身婢女是八角,小丫頭撐傘走出來:“大小姐,夜深雨涼,您還是別站在風口了。”
遠處有一間廂房亮了燈,徐晚吟靜靜凝望許久,大概是風雨聲太大,她抬高了聲音:“八角,咱們去後院賞雨吧?”
八角一愣:“大小姐,這下著大雨呢,後院有啥看的呀,當心感染風寒。”
“你傻呀。”徐晚吟笑罵她,“不下大雨我怎麼賞雨?這清持寺後院是竹林,我喜歡聽雨打竹葉的聲音,咱們走吧。”
“等等……大小姐!”八角沒辦法,隻能趕緊拿著油傘追上去遮蓋住徐晚吟的腦袋。
竹葉瀟瀟,被雨點打得耷拉下來,八角根本不懂這有什麼好觀賞的,皺眉歪頭道:“大小姐,這到底有啥好看的呀?夜黑風高的,您還是回去吧?”
徐晚吟微微一笑,仰頭看烏黑的雲,說:“是啊,夜黑風高,真是合適的……殺人夜。”
八角嚇一跳:“您說啥?”
徐晚吟搶過她手中的紙燈籠抬手扔出庭院,燈籠燃燒半晌,最後被巨大的雨淋滅。
八角著實不知道徐晚吟到底要幹什麼,急得原地直跳:“哎呀!大小姐您……”
長空中,一聲慘烈的尖叫壓下小丫頭後麵的聲音:“殺人啦——”
這一聲過於尖銳,劃破清持寺一晚上的寧靜。
緊接著是無數的嘶吼與慘叫,還有貴女們的哭泣,場麵一時間亂成一團。
徐晚吟見時機成熟,對八角交代:“你等會走左邊巷口出去,見到誰就喊他來救我,聽清楚了嗎?”
八角驚慌地手腳不知道該放哪兒,帶著哭腔道:“不行,我不能丟下您啊!”
“聽著。”徐晚吟的唇殷紅,像剛舔舐了血一樣,她扯出一絲笑:“現在就去,左巷,別忘了要先跑過那棵杏花樹。”
她的臉被黑暗浸得模糊,眸子卻明亮的出奇,八角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古書,上麵畫的妖妃便是這樣。
徐晚吟不容她多留,推她一把,厲聲道:“快去!”
八角走後,徐晚吟解掉大氅,拔下頭上的珠釵丟了滿地。
這茫茫大雨下得起霧,黑雲壓城,正殿處一片嘈雜。
李炎帶人拿此刻,衝出廂房就被一個滿臉眼淚的小丫頭撞到,她抬起的眼睛一亮,“撲通”一聲跪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求道:“這位公子!您救救我家主子吧!她一個人在後院啊!”
李炎手裏還拿著沾血的長劍,不動聲色問她:“你主子是誰?”
小丫頭邊啜泣邊回答:“是徐家大小姐徐晚吟!”
李炎眉心一跳,唇線微動:“她一個人在後院?”
八角點頭,哭得更厲害了,抓著他的褲腳連連磕頭:“您救救她吧!求求您了,奴婢可以為您做牛做馬!”
李炎趕到的時候徐晚吟正被幾個黑衣人圍著,半邊肩膀裸-露在外,柔弱的身體瑟瑟發抖,她驚恐的雙眸也帶著淚珠,一顆又一顆。
讓他想起晌午時她抬起的半張臉,無論何時她都能給人帶來窒息的絕美。
黑衣人慢慢逼近徐晚吟,李炎立刻上前,幾名刺客身手不錯,輕功更是了得,見來人眾多立刻跳上屋簷,李炎半隊人馬跑去追。
隻剩下徐晚吟縮在角落,李炎頷首打量她,那露出的肌膚瓷白纖細,襦裙破碎到大腿,雙腿上有雨水打濕的痕跡,連著僅剩的薄紗貼在中間。
少女珠釵掉了一地,頭發散開,一縷一縷貼在修長的脖頸間。
徐晚吟紅唇發抖,或許是真的害怕極了,她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小聲道謝:“多謝二皇子殿下相救,否則……”
否則如何呢?
李炎眸光流轉,是啊,即便他不動手,那幾名刺客就不會動手了嗎?
他再次看她,小鹿般的眸盈滿淚水,她就像竹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清澈透明。
李炎收了劍,吩咐身後的手下:“你們先去前廳幫父皇,這裏我來善後。”
幾名手下四處看看,見確實沒人,又見自己主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徐晚吟,心下了然,低頭稱是之後便陸續趕去前院。
徐晚吟眼睫沾著細密的水珠,眨眼間,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一同落下。
李炎蹲下身,捏起她的下顎道:“徐大小姐,難得見你這般落魄。”
楚楚可憐的少女往後縮了一下,將自己下巴從眼前人手中避開,聲音顫抖著說:“二皇子殿下,雖然您是臣女的救命恩人,但也請您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