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佳佳就被安排進了車間。
陳佳佳所在的車間是全廠最大的一個車間,有一百多條生產線。每條生產線都有一個線長管理。
陳佳佳的線長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滿麵笑容,一團和氣,將陳佳佳領到了一個工位上,對鄰近一個女工說:“李梅,這是新來的,你教她點膠”!
那叫李梅的青年女工看了她一眼,詫異地說:“你不是我們廠的前台陳佳佳嗎?怎麼放著那麼好的工作不幹,要跑到車間裏來受苦”?
線長斥道:“你哪裏來那麼多話啊”!
線上其他女工也都盯著陳佳佳看,議論紛紛。
陳佳佳就當沒聽見,她抿著嘴,坐到了工位上,開始跟李梅學習點膠的技術。
李梅告訴陳佳佳,在整條生產線上,點膠是技術最難的工位,不過,要是學好了,就可以幹得很輕鬆。生產線上的其他工位都非常忙碌,像機器人一樣不停操作,上個廁所喝杯水的功夫都沒有,可是點膠的熟練工人卻可以有很多閑暇聊天說話。
李梅一邊說,一邊拿起一個注射器模樣的管子,往裏麵注滿烏黑的膠水,然後拿起麵前堆成小山似的接觸器。這種接觸器隻有麻將牌的五分之一大小,卻要用注射器的針頭將膠水注進它的四個腳的根部的一個小洞裏,而且不能讓膠水多的溢出來,也不能注不滿,這個是相當困難的。
陳佳佳跟著李梅學了半天,也沒辦法將膠水恰如其分地點進那個小洞,不是膠水少了,就是多得溢出來了導致接觸器沾膠返工。
看著陳佳佳沮喪的樣子,李梅安慰她:“慢慢來,這是技術活,難度可高了,可是工資也比其他工位高,你好好學呢”!
陳佳佳點了點頭,她想,既然幹了,就得幹出個樣子來,省得劉會計知道了又笑話她。
可是,偏偏她怕什麼有什麼。
就在她手忙腳亂滿頭大汗的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怎麼樣?大美女,這滋味好受嗎”?
抬頭一看,正是劉會計。
隻見她臉上的粉塗得雪白,嘴唇豔紅,一雙杏核眼裏滿是勝利者的得意光芒。
這光芒就像一把尖刀,深深紮進了陳佳佳的心底,有生以來,她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
劉會計繼續乘勝追擊:“哎,這麼傾國傾城的美貌,明明可以到大公司坐辦公室,卻屈尊到這裏來點膠,陳佳佳,你是天生的犯賤啊”!
陳佳佳依舊沒有作聲,隻低頭繼續點她的膠。
劉會計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走了,高跟皮鞋的後跟得得作響,在一片機器轟鳴聲中依然刺耳無比。
膠水用完了,陳佳佳沉靜地給注射器裏重新灌滿了膠水,此刻,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時代看過的一部宮鬥小說。小說的女主是個絕色美人,卻因為宮女身份而備受欺壓,女主一忍再忍,想忍到出宮再說。可是,有一天皇帝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她就被皇帝的寵妃迫害,全家因此丟了性命。從此,宮女徹底走上黑化爭寵之路,最後將寵妃全家滿門抄斬,報了這血海深仇。
陳佳佳當時不是太懂得這個寵妃的心境,現在,她突然明白了,原來,當一個遭受到極度的欺淩的時候,複仇的意念就是生命裏的最高追求,其他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想到這裏,她注射器按到台麵上,慢慢,慢慢地用力。
然後,她驚叫一聲:“哎呀,李梅,這個針頭怎麼壞了”!
李梅湊過臉來,仔細看了看:“針頭凹進去了,哎呀你怎麼搞的,用這麼大力,趕快叫技術員”!
陳佳佳點了點頭,起身就去了技術部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幾個小夥子正在抽煙聊天,見到陳佳佳來了,都是眼前一亮。
高升立刻站了起來:“佳佳,你怎麼到車間上班了,昨天還見你在前台來著”?
陳佳佳淡淡地說:“調崗了,謝謝關心”!然後,她徑直走到何天天麵前:“天天,麻煩幫我個忙哦,針管壞了”。
何天天點了點頭,從電腦桌前站起來,跟著她走進車間。
車間非常大,兩人光走到陳佳佳的工位上,就得耗費五六分鍾的時間,陳佳佳決定好好利用這幾分鍾。
何天天問她:“你怎麼到了車間了?”
陳佳佳幽幽歎了口氣:“別說了,都是被你害的”。
“被我害的?我可沒有把你調到車間啊,我一個技術員,我也沒這個權力”。何天天顯然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