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鬼戲(2 / 2)

殷瑾年沒有說話,一時間寒氣大盛。

穆沐看到殷瑾年的周身出現了一曾淡淡的黑色霧氣,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人們常說的戾氣。那麼殷瑾年一身紅色華袍,難道是傳說中的紅衣厲鬼?!穆沐的腿都軟了,他不僅感到害怕,更是為殷唯清的處境擔心。剛才隱隱看到殷瑾年的脖頸間有紅色血痕,很有可能他不是病死,而是被害死的。他會不會是找殷瑾南報仇的?殷唯清可是殷瑾南的直係!

就在穆沐胡思亂想之際,殷瑾年用尖利的聲音說:“好,好得很!唯字輩的年紀都這麼大了,他殷瑾南真是子孫滿堂。好啊,好得很!”說罷,他一聲長嘯,眉間隱隱浮起黑氣。

殷唯清強行克製著恐懼,低聲說:“太公過世很多年了,連唯清的爺爺都未見過。”

殷瑾年淒厲地笑起來,聲音有些沙啞:“那日別後,他竟再未來見過我。前幾月還托人來送信,後來隻送了個西洋座鍾便再無音訊。送鍾,送終,那麼希望我死麼!”

殷唯清硬著頭皮道:“太公自然不會有那個意思。”

殷瑾年嘶聲道:“我纏綿病榻苟延殘喘之時,他紅燭錦帳;我彌留之際,他喜得麟兒;我離世之後,他承我家業。可整整三年,他竟未再來見我一麵!”

白紙燈籠被拋擲到腳下,簇簇陰火燃起,卻是寒意更盛。殷瑾年再聲長嘯,黑發暴長,已至垂地。他的周身黑霧繚繞,雙目赤紅,眉間現出黑色的印紋。

殷唯清一陣心驚,穆沐隻想到四個字:吾命休矣!

驟然,黑暗中鈴鐺聲四起,數十道紅色的線從八方躥出,緊緊縛住幾欲發狂的殷瑾年。他狂亂地掙紮起來,繩線磨穿衣物,在他的身上磨出道道血痕。殷瑾年因劇烈的掙紮又開始咳嗽,咳出淋漓的血染紅了他白慘慘的頸項,更加駭人。

“居然是牽情鎖。”“果然是地縛靈。”殷唯清和穆沐同時喃喃。

穆沐眼看殷瑾年被縛住,探頭問殷唯清:“什麼是牽情鎖?”

殷唯清歎息了一聲:“你看那條條紅線,那就是他的執念。”

穆沐一時無語,從太叔公剛才那一番話聽來,他和殷瑾年之間似乎別有隱情。當初那個冷淡自持的青年,竟被長久以來的思念與責問硬生生地折磨到瘋狂至此。都道情字傷人,真真看到的現實更是駭人。

殷唯清對殷瑾年躬身一拜,揚聲道:“太叔公,我小時聽祖奶奶講過當年的事。當年大夫說太叔公的病藥石罔聞後,太公就被本家軟禁。成親生子,一切都是本家一手安排。後來因為唯清的曾祖父臨世,在曾祖父未滿周歲前太公無法參加喪葬事宜,所以沒有參加太叔公的喪禮。可是在太叔公一年祭的前幾日,太公外出走貨,臨行前說一定要帶太叔公最喜歡的三裏鋪光餅回來參加年祭。但是太公他一去就再沒有回來,聽說是在拐去三裏鋪的路上被範興幫劫了貨,連屍身都沒有找到。那件事後殷家的家道徹底衰敗了。”

殷瑾年慢慢安靜了下來,他陰惻惻道:“範興幫那些個黑了心肝的土匪,早早就打起了殷家的主意。瑾南真是愚鈍,竟然繞去他們的地盤。”

穆沐聽著也感到蹊蹺,卻仿佛那個人是有意去送死一般。

殷唯清未置一詞,隻是又道:“唯清的曾祖父是汝字輩,名汝年,乳名思年。”

殷瑾年怔在那裏,喃喃道:“思年,思年,此思又怎知彼思呢?”鈴鐺聲顫顫響著,紅線退去。他輕聲笑起來,殷紅的血跡從他的眼眶蜿蜒而下,伏在他白得瘮人的頰上。

半晌,殷瑾年才用長輩的口氣平和問道:“唯清,你年紀輕輕就離世,可有留下子嗣?”

殷唯清恭敬道:“唯清還有胞弟尚在人世。”

殷瑾年歎息一聲:“也好,也好。當年若是我未離世,本家獨脈也未必有延續。”

殷唯清和穆沐都怔了,想他一位晚清遺民居然能有那般心思,真是堅貞可歎。隻可惜另一個人或許窮此一生都未必能懂他的心意。

“罷,罷,罷,”殷瑾年淡淡一笑,“已經百年了,我也該醒了。”

黑暗漸漸散去,月影再次透窗已然微斜,剛剛發生的一切好似黃粱一夢。

穆沐卻敏感的發現了房間的改變:“殷唯清,你聽到鍾表的滴答聲了麼?”

已然不可見的殷唯清笑道:“是那個西洋座鍾又開始走了吧?太叔公他在努力放下心結啊。”他的話音剛落,一聲鍾鳴響起。

“看來還是自動報鳴鍾呢。啊,子夜終於過去了。”

就在屋內一人一鬼暗自鬆了一口氣時,傳來了一陣扣門聲。

門外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輕喚:“瑾年哥,開開門。瑾年哥,我是瑾南啊,開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