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小少奶奶一直昏睡不醒,要不老奴差人請杏林堂的老大夫來瞧瞧?”一道中年婦女的聲音隔著屏風響起。

“不準去!她不是挺厲害的嗎?我倒要看看她能厲害到什麼時候,”另一道略帶威嚴的女聲沉聲吩咐道,“你們,誰都不準去請大夫!”

好幾道語帶怯懦的聲音:“是,奴婢們曉得了。”

方溪猛地睜開雙眼。

“一、二、三。”心裏默默數著。

透過屏風,看見一行模糊的身影離開房間。

抓住床角木柱,自己扶著起身站在床邊。

稍微緩了緩,抬手摸了摸後脖頸的傷處,有些疼。

眼睛不小心瞄到銅鏡裏的自己,發髻如雲,杏眼桃腮,朱唇微啟。

原身與方溪有七分相像,卻比方溪多了三分美。

方溪撇撇嘴,沒多說什麼。

像做了無數次一般,她彎腰掀開床上被褥,找到一塊帶銅環的木板,掀開木板,又取下脖上戴著的銀鏈,將銀墜子分開,用似是鑰匙那頭打開木板下的暗盒。

裏麵放著銀子和銀票以及契書等東西。

將暗盒裏的東西全部拿出,鎖上暗盒,把床板被褥都歸位放好。

又從衣櫥裏找出一些衣裳,與暗盒裏拿出來的東西一起用布包裹好,挎背在自己身上。

做完這一切,她輕聲走到窗前,往院裏月亮門那看去。

月亮門那站著兩個粗使婆子,她們一直在閑聊,完全沒有注意院裏情況。

方溪將青色床幔放下,默默坐回到木質雕花拔步床上,準備等春喜端盆進來。

這個時候,頭疼如期而至,她腦海裏多了原身的記憶。

原身也叫方溪,是澣茽國慶雲縣方姓小戶人家閨女,她出生沒多久娘親便因病去世。

方爹是興盛鏢局的鏢頭,在她十歲那年因救鏢局東家,重傷不治身亡,那一年大哥方柳十九歲,他也是興盛鏢局的鏢師。

方家還有顧叔和顧嬸,他們是在原身出生那年來到方家的。不是方家奴仆,卻一直住在方家照顧她們兄妹。

兩年前方柳走鏢途中救了縣裏富戶商老爺,商老爺感念方家救命之恩,作主訂下原身與自家小兒子的親事。

商太太和商小少爺商寰並不願意,但是商老爺卻是很滿意。

最終,原身嫁進商家。

哪個少女不懷春?嫁入商家的原身,滿以為自己能和商寰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過完一生,哪知她得到卻是商寰的相敬如冰。

成親後,商寰以課業為由一直住在書院,回到府裏的日子也隻宿在院裏書房,原身私下見到商寰的次數屈指可數。

商太太對待原身的態度同樣是極為冷淡,甚至達到視而不見的程度。

原身感覺自己像是被折斷翅膀的小鳥,被禁錮在這偌大的商府,沒人理又出不去。

原身想要逃,但才十六歲的她從小被方家養得有些天真和乖巧,並不懂如何逃出去。

這般,原身在商家待到了第二年開春。

就在今早,顧叔將大哥跑鏢身亡,大嫂早產的消息遞了進來,原身想回方家卻被商太太叫粗使婆子給攔在了後院。

因著大哥大嫂出了事,一向乖巧的原身也顧不得那麼多,與商太太據理力爭,掙紮之中,被人一記悶棍敲暈。

再醒來,卻已是另一個方溪。

方溪清楚感覺到這具身體心裏急得像著了火一般,不僅燒得慌還揪心般的疼。

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得回方家!

方溪咬唇止住了自己的痛呼聲。

這不算什麼,當身體的疼痛和內心的絕望在同一時刻出現時,那種才叫讓人無法忍受。

搖搖頭,穩住情緒,她這次一定不能自亂陣腳。

此時,透過床幔間隙,她瞥到一抹身影從門外進來。

春喜一如上幾次一般,準備給方溪擦臉,當她擰好布巾轉身時,身子明顯停頓下。

她看了眼四周,並沒有發現其他人,“奇怪,剛剛有放下床幔嗎?”自言自語的走到床邊,抬手撩起床幔。

突然一隻手穿過床幔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快速的將春喜拖上了床,隻餘青色床幔似是被風吹動般,泛起一陣漣漪。

青幔裏,拔步床上,方溪低聲在春喜耳邊說道:“春喜,是我。”春喜掙紮不已的動作停止了,嘴裏發出聲音,因為被捂著嘴,聽不清楚。

“我放開你,但你小聲說話?”

春喜點點頭,方溪鬆開了手。

春喜猛回頭看向她,“小姐你醒了?為什麼剛剛要捂住奴婢的嘴?”看到方溪的打扮,“小姐這是要回方家嗎?……”

方溪表情複雜地看著眼前一直說個不停的春喜,這麼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原本應該是鮮嫩活潑的年紀,陪她住進了深宅後院,又陪她經曆了那些次的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