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生是他們的子嗣。
直到佐知子的丈夫死去,她被迫帶著年幼的孩子回到本家。虧得卯生小小年紀覺醒了強大的術式爭取到了話語權,擺出了強硬的態度,佐知子才能免去了改嫁的命運。
卯生本來想盡快接手家主的位置、改變家族的醃臢,給母親一個安穩平等的容身之所。
他想改變一切,甚至早就開始鋪墊自己的勢力。
但是一切在他21歲那年化為了泡影。
他死前隻是懊惱——早知道會短命,就該在身體健康的時候第一時間把媽媽藏起來的。
卯生隻能夠趁命懸一線時拜托了所有他可以信賴的人照顧他的母親,把所有財產和私藏的咒具都留給了母親,在彌留之際努力安慰著佐知子。
可卯生沒料到家族會狠心到卸磨殺驢,他連平靜赴死的機會都沒有。
他慘死了。
而願意為了孩子豁出一切的佐知子崩潰了。
[……為什麼我那麼溫柔的孩子就非得短命,你們這些人渣敗類還記得他做的貢獻嗎!?憑什麼你們能活到老,老天啊,你沒有眼睛嗎?]
擁有強大咒力卻沒有術式的母親那帶著愛與絕望的尖銳嘶喊,哪怕時隔五十年依舊在耳邊回響。
[卯生、卯生、我的卯生——]
[不要死啊,活下去啊!!!]
然後。
擁有和“死”相關的術式,被以愛為名的詛咒困住其靈魂的鶴見卯生,在自己那殘破又讓人不忍直視的屍體殘骸上重生了。
寶藍色的眼睛變成了凝固的血色,黑發瞬間變為死白,就連皮膚也像是被汙染一樣轉為暗沉的深色。
鋒利的骨尾輕而易舉的在地麵砸出可怕的痕跡,痛苦的低吼從剛誕生的怪物喉嚨裏發出。
曾經的天才咒術師……變成了危險至極的特級咒靈。
。
“我已經有點記不清現在已經過了多少年了,母親大人。”
蓬鬆的長發搭在後背,鶴見卯生盤腿坐在母親的墓前,長長的骨尾一下一下的輕輕敲在地上,他自言自語。
“不過,我應該活了很久了吧。”
這些年,卯生每天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幫母親掃墓。
比如到附近找點野果當做祭品,采摘一些漂亮又燦爛的野花裝飾目前的墳墓,然後平靜的閉目養神,等待時間流逝。
直到母親墓前的鮮花與野果都開始腐爛,就將這些東西埋到大樹底下,出門找新的貢品。
他就這樣周而複始,枯燥無味的繼續活著。
不是不想要離開這裏。
但是,他現在是咒靈。
還是在作為詛咒誕生時就犯下了糟糕[罪行]的咒靈。
——那是絕對不可以被原諒的[罪行]。
鶴見卯生無法寬恕自己。
所以心灰意冷的他才會在恢複理性後,點頭答應五十年前老家主的請求,自願被封印在後山。
還能夠像這樣守在母親的墓前,就已經夠厚顏無恥了。
身為五十年前的最強咒術師,卯生毫無疑問厭惡著咒靈的存在。保留了人類的理性,對他純屬是一種折磨。
卯生並不責怪母親對他無意間的詛咒,但他也不想要以這具沾滿了糟糕罪惡的咒靈之身繼續苟延殘喘。
佐知子[活下去]的詛咒,讓鶴見卯生無法自殺,甚至所有威脅他生命的存在,都會讓他一身力量暴走。
可這樣看不到終點的漫長壽命,這樣空洞乏味沒有半點光的生活與沉甸甸的罪孽,已經讓他痛苦不堪了。
太過痛苦。
——所以,才會輕易被闖入他世界的小太陽吸引。
“我應該……活了很久了。”
卯生再一次重複,像鮮血凝結般的暗沉紅眸帶著頹然與無奈。
“已經足夠了,母親大人。”
深色皮膚的高大咒靈將額頭輕輕靠在墓碑上,嗓音低沉。
“所以,請原諒我和那孩子的[約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