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迢迢有禮(1 / 2)

蘇迢迢為了掙一點場麵分,事前還特意練習了脫稿結辯,起身清了清嗓子便開始陳詞,也多虧她聲帶條件優良,到現在還沒倒下:

“感謝主席,今天我們和對方辯友談論了很多,而我方主要談的隻有兩點,一個是想不想的問題,一個是能不能的問題。對方辯友在這兩點上都沒有完全否定我方,既沒有提出不希望男性對女性感同身受,也沒有充分舉證世上的37億男性中沒有一個可以對女性感同身受。因此,在今天這樣一個能不能的辯題上,我方態度鮮明地給出答案:男性可以對女性感同身受,不僅僅是職場焦慮,在女性的恐懼、痛苦與不幸命運上,男性都能感同身受。

“與此同時,我方也在今天的辯論中坦率地承認,現階段的男女平權仍做得不夠好,也做得不夠多,這是事實,我們並未對這樣的現狀感到滿足,我們真正要做的是去超越——我們渴望感同身受的存在,我們渴望父權製社會成為曆史,渴望打破父權製為男性和女性設下的藩籬,讓所有男性和女性平等地、毫無芥蒂地交往與溝通。

“而出現這樣的男性是有基礎的,尤其在當下這個社會中:女權運動席卷全球,女性的聲音正在逐步被我們所聽到,平權的呼聲為我們打開通向主流世界邊緣的門,大量女性受到的壓迫被曝光,被看到,被討論,甚至被研究,被出版成書,被拿來作為教育材料。

同時,也有大量的男性在父權製和資本主義的雙重內卷下不堪重負,有男性不願意再承受壓迫他者的代價,因為這是辛苦的;更不願意再壓迫他者,因為這是罪惡的。有男性站在男性的立場上在尋求改變,也有男性作為一個兒子願意去了解作為女性的母親的世界——隻要他去看,一切壓迫和血淚近在咫尺;隻要他渴望了解與改變,沒有什麼會去阻撓一個個體試圖對弱者進行感同身受。

“柯勒律治曾說過,偉大的心靈是雌雄同體的。純粹用女性或男性視角去看待世界,這種觀看所得到的結果必然是片麵的和狹隘的。有時候我們應當超越性別,以開放的心靈去看待一切,去看待弱者所經受的苦難,去看待人作為人的不幸,以一個‘雌雄同體’的人的視野和作為人的生理基礎對這一切感同身受。

“在這樣的敘事下,性別命題或許不應該簡單地用男性和女性進行劃分,而應該用覺醒的人和尚未覺醒的人進行劃分,用偉大的心靈和可鄙的心靈進行劃分,就像我方在自由辯中所提出的,一個覺醒的男人難道不比一個未覺醒的女人更能對女性感同身受嗎?

“所以,我方今天的觀點是,雌雄同體的心靈是可能的,是存在的,也是我們所追求的。在傳統的結構性壓迫之下,所有人都可能在某個維度成為少數,成為弱者,被排除在主流的話語體係之外,好比性別,好比取向,好比階級,好比種族。

“然而當我們拋棄一切劃分,僅僅作為最單純的‘人’而存在,在這個維度下,生理性別為男性的人當然可以對女性感同身受,不僅如此,異性戀可以對同性戀感同身受,順性別者可以對跨性別者感同身受,白種人可以對黑種人感同身受。這恰恰是女性主義最重要的力量——借助女性這一視角,拋棄父權製下傲慢的、本質主義的刻板印象,看到形形色色的像女性一樣被凝視、被壓迫、被指認為他者的人群,正視他們作為人的存在,對他們感同身受,將他們從邊緣帶回主流,這才是我們所倡導的、所實踐的、所要抵達的。

感謝各位。”

結辯稿將近一千二百字,蘇迢迢幾乎是激情澎湃地作了個小型演講,等到她的致謝出口,視線掃過的觀眾席在同一時間響起掌聲。

她長籲了口氣,欣慰地落座,誰知道餘光恰好瞥見評委席上的陸禮也在鼓掌,衛衣袖口挽起,露出清雋的一截小臂,目光似乎正朝著她的方向。

雖然蘇迢迢知道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看著她,也知道鼓掌隻是象征性的禮節,但在和他視線對上的一瞬間,還是有些不自在。

當下便迅速別開臉,轉頭和身邊的人小聲交流。

事實上,在今天的整場比賽中,她的目光在經過裁判席時都會有意無意地略過他的存在,總覺得擰巴。

然而她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會對他有這種莫名的敵意,明明他到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一切都無可挑剔,是一個溫和又有教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