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迢迢承認自己這張臉藏不住太多情緒,尤其是在辯論場上,這種在賽前就一箭命中對方定義的感覺實在太讓人放心,以至於眼下正方一辯還沒開口說幾句話,她的唇角就已經高高揚起。
隨後又意識到自己不能太得意,讓評委看到觀感不好,於是努力往下壓了壓弧度,最終保持在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譏諷神態上。
也就是這個經典表情,在她後來加入辯隊之後,甚至還被做成了辯隊的公用嘲諷表情包,並且每次打完比賽,回來都會在群裏看到“蘇乙己,你臉上又開新嘲諷了!你一定又跟人打辯論去了吧”這樣讓人無語凝噎的梗。
而那頭對方一辯的陳詞還在繼續,大約是因為緊張,大串的長句念到最後,聲音就控製不住地輕輕發起抖來:
“……好比當人們遭遇天災時,許多災區外的民眾雖然沒有親身經曆災情,在看到網上的求助信息時卻能如同親身經曆一般,感受到天災給人帶來的痛苦與恐懼,進而激發起他們對受災民眾的愛心,甚至有些網友控製不住地去刷含有創傷性信息的內容,進入了被替代性創傷的應激狀態……
“如此多的例子都深刻地告訴我們,哪怕身份不同,經曆不同,人身上所具有的善良、真誠等正向品質在一定條件下都會激發起人們強大的共情能力,進而對他人做到感同身受……”
蘇迢迢聽完這個例子,筆尖刷刷在紙上寫下“天災人禍”“女性處境”“認知誤區”“一定條件”幾個關鍵詞。
等到正方一辯借助舉例的引入結束,總算能開始羅列他們的論點以及數據:
“……在傳統父權製社會和資本的結構性壓迫下,男性和女性都是被剝削的對象,深層次職場焦慮的來源是相同的。
“……隨著社會生產方式的演變,社會觀念的改變,男女平權趨勢向好,男性開始更多地去理解和尊重女性,男女性別差異在職業上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涇渭分明。
“《2019年中國女性職場現狀調查報告》顯示,92%的男性認同男性和女性應當擁有平等的權利和發展機會……獵聘職場調研的數據也顯示,比起五年前,808的女性認為自己的職場地位明顯提高……”
“最後,我方認為,自我封閉與隔絕不僅不利於職場問題的解決,更會把職場焦慮升級為性別對立,人與人的悲喜有時候可能並不相通,但……”
蘇迢迢在聽到這句荒唐的“自我封閉與隔絕”時,不可置信地揚起眉梢,嘴角跟著輕抽了一下,甚至有點懷疑正方是不是拿錯辯題了。
合著女性在職場感覺到焦慮是因為自我封閉與隔絕???
然而緊接著還有一句更加經典的“性別對立”,直接把她給氣笑了,一邊在紙上寫下相關的速記,一邊抬眼掃過正方的座位,頭一次認真打量他們的人員安排。
隻有三辯是女生,一辯稿大概率是一個男生寫的,內容離譜得仿佛在現身說法男性真的不能對女性感同身受。
好在這樣的一辯稿折磨到這裏總算結束,正方一辯讀到最後氣都有點不夠用,在時間還剩十三秒的時候落座。
大屏幕上的計時器很快切換到反方四辯的輪次,主席開口:
“感謝正方一辯,下麵有請反方四辯質詢正方一辯,回答方隻能作答,不能反問;質詢方可以打斷,但被質詢方每次發言有五秒保護時間。雙方共計時四分鍾。”
底下的觀眾聞言,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從正方席位移向反方四辯。
陸禮動了動手中的簽字筆,一手撐著下巴,也饒有興致地轉過頭,抬眼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