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如何形容2002年的那個夏天,隻記得熱得讓人精神恍惚,呼呼的吊扇像群嗡嗡嚶嚶的蚊子。
這是我高考結束後的第二周,我的第二次高考。沒錯,我複讀了。高考查分後我就待在表姐家,她有一家批發商行要守著,要我幫她看家,順便管教一下孩子,其實她兒子達達已經八歲,說是管教,不如說是互為玩伴。晚飯後,天還沒黑,達達便拉著我往街上溜達。
縣城不大,但很繁華。沿街店鋪全開,人群摩肩接踵。每個店鋪裏的商品都鋪到街上,門口嗚裏哇啦地放著促銷廣告或流行音樂,大有這家把那家壓下去的架勢。
達達是個很漂亮的小孩,方臉翹鼻,濃眉大眼。他緊拽著我胳膊,小手涼涼的,我倒是挺樂意讓他這樣拽著,挺涼快。
我們漫無目的地一家家逛過去,這條街並不長,很快就逛完了,我們相視一笑,同時轉身,開始原路返回繼續逛。走到一半,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我。我放慢了腳步,潛意識有些緊張起來,是那個聲音嗎?我呼一轉身,撲向我的是隻是接踵的人群和無休止的嗓音。我啞然一笑,這該死的幻覺!我拉著達達往前走,達達卻拖住我的手回認真地說:“姑姑,後麵那個人好像在叫你呢!”
我猛然回頭,隨即心裏的火焰瞬間熄滅——是個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名字的男生。他正笑著向我走來。
“蘇青,一年多沒見了。”他禮貌地微笑。
“你是……不好意思,我一時想不起來。”
他哈哈一笑。“沒關係,大美女怎麼會記得我這種無名小卒呢!我是(3)班班的鄧泉,跟某個大帥哥同一個寢室呢。”
“哦哦!那你……現在在幹嘛?”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其實我不習慣跟不太熟的人打交道,我盡量微笑著,臉上僵硬的肌肉告訴我,我笑得有多尷尬。
“我高中畢業後在一家賓館做西點師。對了,你應該聽說他的事了吧?”
說到他,我灰暗的心情刹時明亮起來。
“什麼事,我沒有聽說啊!”我盡量讓語調放平緩,盡管心髒在劇烈撞擊著胸口。
“你都不知道嗎?他不久前回國了。”
“回國?他去了哪?你怎麼知道的?”天色有些暗淡,我眼前卻一片白色光暈!像被炸雷驚到般,兩腿竟有些發軟。
我們找了間奶茶店坐下後,鄧泉把他所知道的陸續告訴了我。
鄧泉高中畢業後去了一家賓館學習做西點,有一個師父帶他。一天他跟他師父在一次閑聊中聽師父說起他們一個老鄰居兒子的事。他說天底下隻有不孝順的兒女,沒有拋棄兒女的父母。他們大院裏就有一對夫婦,為人和氣,事業有成,中年得子,是個小康之家,可惜天有不測風雲,誰會想到他們兒子為了救別人幾乎把自己命都搭進去呢。醫生都說沒救啦,要他們放棄算了,他們不肯,變賣了家裏所有的財產,帶兒子去了國外治病。他前幾天在大院裏碰到了那對夫婦,他們回來辦事的。不到一年,兩夫妻頭發全白了!問起他們兒子怎麼樣了,他們說已經好多了,這次回來辦完事就走。鄧泉一聽便試探性地問了下那戶人家的姓。問完後鄧泉當時頭皮都快炸開了,原來真是他!這世界真小,原來師父跟他還是鄰居……
“那現在呢,他們在哪?”我焦急地打斷他。
“現在不知道啊,我也問過我師父,他說他們家房子都賣了,現在不知道搬去了哪裏,自從那天小區裏見過一麵後就沒再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