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瑩雖然驚詫她氣色如此之好,卻還是馬上露出笑意:
“桃妹妹,別為難醫官,快喝藥——”
蘇明瑩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淡淡地瞥了李醫官手裏的藥,又輕輕嗅了嗅,才笑著歎道:
“好貴重的補藥啊,這不是上個月東夷國剛進貢給宮裏的藥嗎?”
李醫官沒想到她鼻子這麼靈敏,隻一聞就聞出來,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蘇淩不知從哪兒鑽出來,誇讚道:
“蘇大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貴女,這都聞出來了。”
“這些藥是宮裏賜給將軍的,可將軍從不喝藥。奴婢求了將軍好久,將軍才肯打發奴婢這麼一點,就熬出這麼一碗,偏偏白姑娘不識好貨,還不肯喝。”
白和桃呆呆聽著蘇淩顛倒黑白:什麼叫“就這麼一碗”,她不是天天喝,一天還得喝好幾碗嗎?
蘇明瑩輕輕拉住蘇淩的手:“大姑姑心善,難怪青墨看重你。對了,為何是大姑姑在這裏伺候,不是六姑姑在這兒伺候嗎?”
六姑姑?
什麼時候有個六姑姑?
白和桃不敢說話了。
蘇淩笑了:“六姑姑家中有事,奴婢給她放了一天假,又聽說白姑娘病了,這才過來看看。”
白和桃已經搞不清狀況了,可她知道蘇淩不會害自己。她默默地回到蘇淩身後,卻被蘇淩不耐煩瞪了一眼:
“白姑娘,別不識好歹!趕緊把藥喝了,奴婢也算盡了本分,奴婢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你在這兒耗著!”
白和桃嚇了一跳,這是蘇淩第一次用這麼惡劣的語氣對她說話,她嚇得連忙端起藥,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了。
因為喝得太快,還嗆了一大口,直接弄髒了衣服,引起蘇明瑩幾個丫鬟的嘲笑:
“看吧看吧,我就說她沒喝過好東西,這麼失態。”
“真丟人。”
白和桃尷尬地站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淩冷冷斥道:“丟人現眼,趕緊進去!”
白和桃點頭,僵硬地走回房間,可沒想到,蘇明瑩卻拽住她:“我陪桃妹妹回房吧。”
蘇淩立即道:“蘇大小姐,奴婢知道您善心,可這善心也不能浪費在這失寵的人身上,大將軍還在書房等你呢。”
蘇明瑩搖頭:“桃妹妹病了,蘇姑姑還是和藹些吧。”
說罷,她拉住白和桃的手,要陪她回房。可沒想到,蘇淩硬是擋在她麵前,笑道:
“蘇大小姐,這病人住過的房很晦氣,您金枝玉葉,還是別沾上這晦氣好。”
蘇明瑩輕輕推開蘇淩,力氣不大,但非常堅決:
“蘇姑姑再攔,我可真要不高興了。”
一眾丫鬟噤了聲,她們分辨得出,自家主子是真的不高興了。
這不是蘇明瑩第一次進葉青墨的房,很久以前,她來過一次——那次她來,葉青墨的房簡單且貴氣,連一絲多餘的贅飾都沒有。
而這次—次,幾個丫鬟率先笑出聲:
“好俗氣啊,鵝黃色的床幔,配粉色的被子,也太俗了吧?”
“難怪將軍都不肯回房了。”
“天哪,這繡的什麼,好肥的鴨子。”
“她的東西好多啊。”
幾個丫鬟還嘻嘻鬧鬧,隻有蘇明瑩走向一盞香——她俯下身子,輕輕嗅了嗅。
是“豐寧”。
她祖母先前睡不好,宮裏賞過這香——這香非常養神,祖母一用就覺得渾身舒坦,一夜無夢。
後來香用完了,她的丞相父親托人想從外頭買,才知買不到——這香用的是極珍貴的木材,一年不過產出十束,是專門進貢給陛下用的,民間就算有錢也買不到。
大白天的,就點上這香了。
蘇明瑩想起,她祖母得知外頭買不到這香,每天都用得小心翼翼,隻敢在晚上用一刻鍾,務求在這一刻鍾內入睡。
蘇明瑩再看:
那鵝黃色的床幔——南陵國才能染出這麼漂亮的黃色;
那粉色的被子——看蓬鬆與輕盈程度,多半是北魏國特產的。
那繡著桃花的白絨披風——宮裏繡娘才有的手藝;
那繡著醜鴨子的繡帕——頂尖的布料,本國頂級老牌布坊產出,得提前半年預訂。
這房裏隨便哪一樣,蘇明瑩都得費很大功夫,才能弄到手。
可這婢子,居然用上這麼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