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初稿
作者:也稚
晉江文學網獨家發表
第一章
野東西最知道危險何時會來臨,台風要來了,它們急於掙脫鐵鏈,凶猛吠叫從暗巷傳來。
哪家的死狗,再叫明天就給你剁了喂貓!樓上阿婆挑開窗戶尖刻咒罵,回音兜在風裏轉,一整個街都聽得到。
又窄又舊的馬路上,傳單從地上飄起來,落下,再飄起來,飛到燈箱上,似有大力推到了燈箱,而後屋簷雨棚發出呼啦呼啦聲響。
雨落下來了。
瞬間滂沱,要將一座城傾倒。
陸津南轉動鑰匙,擰油門把手,重型機車引擎發出悶沉怒聲。
風迎麵刮過,超市門口吸煙的女人望著穿皮夾克戴頭盔的男人騎摩托車消失在雨中。
穿越縹緲婆娑的雨線,陸津南把重型摩托靠邊停放,推開鑲扇形玻璃的黑桃木門。
門上鈴鐺響了一聲,應和鋪麵複古風情。
陸津南放下超市袋子,摘下頭盔,抖了抖皮夾克上的雨水,手上鑰匙串叮當作響。
防風麵罩映出泛淺紫色燈光的魚缸,熱帶魚想透過玻璃遊過去。他隨手敲了下玻璃,穿過咖啡座,朝樓上走去。
沿街樓屋,一樓是咖啡廳,二樓就是住家。門口放置舊沙發,門敞開著,客廳光景一覽無餘。
陸津南換鞋進屋。
“阿南?你回來啦。”未見人先聞聲。
“東西我買回來了。”
“快幫我把這個燈取下來。”
陸韻詩單腿跪在一個藤編伽羅椅上,半身探出窗外,手握晾衣叉,倒騰屋簷側壁一盞玻璃吊燈。
“不是讓你提前收工,這麼大雨……”話是這樣說,陸津南作為名副其實的二十四孝胞弟,將陸韻詩拂到一邊去,手撐著窗頂,踩上窗框,幾乎整個人懸在外。
動作快到陸韻詩未能看清,她驚呼:“小心一點!”
陸津南伸手一勾,一繞,固定結實的玻璃燈盞便吊在了他的手中。他提繩把燈遞進窗戶,陸韻詩寶貝似的接過來,拿抹布擦拭玻璃盞的風琴褶紋。
“這個燈比老爸年紀還大,遇到這種天氣,真是受苦了。”她說。
“它受苦?我看你才遭罪。”
陸津南輕輕躍下窗戶,“廚房有剩下什麼吃的沒?”
“給你留了碗湯。”陸韻詩抬眼笑。
“多謝阿姐。”
“少來。”陸韻詩說,“不過你小聲一點,老爸他們已經睡了。”
“姐……”陸津南想說點什麼,終是作罷,下樓覓食去。
來到一樓後廚,陸津南從冰箱裏拿出剩飯,扣到湯碗裏,放進微波爐加熱。
叮一聲,他端著湯碗到吧台前就坐,習慣性打開收音機。
“台風森姆登陸,飛機迫降失事……天文台發布八號風球預警……”
吧台角落立一台複古金屬翻頁日曆,22-aug-1999。
日曆翻頁,天色陰翳的淩晨。
屋子裏靜悄悄的,陸津南已經醒了,換好衣衫,抄起尼桑的車鑰匙下樓。
他接到傳呼,有事。
來到偏僻巷子,還未下車,就有人頂著一遝報紙小跑過來。
“南哥。”
“現場什麼情況?”
“好慘的……”重案組新人阿肯縮了下脖子。
陸津南微曬,朝昏暗的樓房甬道走去。
過二樓轉角,玫紅燈光浸染牆壁和地板,男人女人的調笑聲從斜上方傳來。陸津南走上去就看見倚在門邊吸煙的男人。
“阿南。”凱文抬手招呼。
按摩院老板娘由下到上打量陸津南,看見一張俊朗過分的臉,眯眼笑說:“這就是法醫官啊,要是這位,我可以給你打折啦。”
陸津南微微攏眉,問凱文,“沛珍幾時到?”
凱文收斂輕浮模樣,對老板娘說這是重案組陸sir,然後轉頭說:“沛珍應該也快到了。”
饒是這樣的鬼天氣,照常營業的按摩院也有兩三客人。
男人拉聳著臉坐在吧台對麵的沙發上吸煙,女郎也都聚在吧台附近,輕聲說話,翻來覆去看美甲。無論這些脂粉客如何用輕浮態度掩飾,也捂不住慌張心緒。
就在他們百無聊賴,或唾沫橫飛,或汗流浹背的時候,有人在按摩院旁邊的雜物間發現了死人。
八百年沒打開過的夾層雜物間,門敞開著,惡臭撲麵而來。老鼠四躥,嘰嘰喳喳當屍體作遊樂場。
死者四十來歲,按摩院的人都說不認得。
“我本來在旁邊的窗台上吸煙,隱約聞到古怪味道,四下一看,就推開了雜物間的門……”女人穿吊帶衫和包臀裙,手裏夾著煙,唇角有些顫抖。
“我當時還在按摩床上快活,聽見尖叫聲,嚇得癱軟,簡直陰影!阿芬,你要不要賠償我精神損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