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初年。
洛陽的氣候還是不錯的。
賢澤用小勺子挖了水果冰粒,一點點吃著。
“這案子必須要嚴判,不然,以後女子如何自處,受害者如何減少!得好好刹一刹這種習慣。”
豫州魯地,重男輕女嚴重,常有丈夫毆辱妻子,遺棄女嬰的事情發生。民間女子出嫁受了委屈,娘家想要過問,夫家也往往推三阻四。受傷甚重,丈夫也無懲罰,乃至死了,也不過判決丈夫流放。
洛陽城內又發生了一起屠戶毆打妻子到死亡的案件,洛陽官員原本想按著慣例輕判,但以往判了之後常有娘家人鳴冤,再加上進來許多寡婦因此畏懼,不想再嫁,對地方人口增長不利,就是對政績不利。人口、稅收,哪樣不是煩心事?於是想著張賀正好在此,不如多去請教。
張賀弱冠之年,身份在漢廷中央來說不高,但十分特殊。他是太子劉據從小的伴讀家臣,也是禦史大夫張湯的長子。按理來說東宮隻應備著三五幕僚,不應該有正式屬官,更不應該在朝中擔任要職,但皇帝劉徹心疼太子,又對他寄予厚望,很早就為他準備了東宮人才庫——博望苑,又讓張賀出任廷尉屬官之一,位在九卿之下,作為太子在朝中的勢力培養。當然,東宮家臣幕僚中僅張賀一人有此殊榮。張賀被派往洛陽巡查各類案子,培訓當地刑律人員,她就一道赴任。
張賀垂下眼眸,“我與娘子的想法是一樣的,隻是,大漢律曆,殺妻最高也不過流放和肉刑,對當地人的震懾實在有限。”
清風吹過窗簾,簾布飄動,夫妻兩個相對而坐。
“這也不難,我有一計,不知夫君願不願意試試?”賢澤微微靠過來,“此案情況特殊,被害人是個女戶,她是戶主,她丈夫是記在她名下。。。”如此種種,說完俏皮一笑,“夫君以為如何?”
“娘子真是妙算。”張賀聽了眼睛發亮,挑起大拇指,“這個空子都被你想到了。”
張賀讓豫州郡守和洛陽縣令放出風去,此案要公審,就放在豫州郡廷尉前的校場上,歡迎圍觀。
那天才拂曉,百姓們就擠在洛陽的廷尉屬前,熙熙攘攘,好不熱鬧。他們平時能見的長官就是當地亭長,裏長,連縣令都沒怎麼見過,遑論郡守衙門,更別說這種中央派駐地方的官員了。
“審案的大人聽說是太子伴讀!”
“太子會不會來呀?”
“想什麼哪你,皇家的人也是你能見得?太子出行,還不得皇鑼傘金瓜蓋,裏三層外三層。。。”
“噤聲噤聲,大人來了!”
張賀主審,洛陽地方郡守也來陪著。
待張賀坐定,小吏就將犯人押了上來。
“堂下何人?”
“小人姓朱,屠戶,殺豬的。。。”
張賀拿過卷宗,“你家暴妻子,令其死亡,可有此事?”
其實這個案子的過程當地刑律官員已經審理過多次,非常清晰明了,隻在判什麼罪上下不了定論。朱屠戶也無法抵賴,梗著脖子到,“有,又怎麼樣?”
張賀見他有恃無恐,想是他料定自己最多流放,沒準隻是一百大板,因此滿不在乎。
“你和於氏什麼關係?”
朱屠戶沒好氣,“大人知道還問,夫妻關係。”
“於氏招贅於你,你是入贅的吧?”
田產戶籍上寫得很清楚,朱屠戶隻得不平地嚷嚷,“於氏是寡婦,是我不嫌棄她,才入贅的。”
“她是戶主,你是成員。”
朱屠戶沒有說話,隻是不滿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