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極其綿長的一覺,待醒來時甚至有隔世之感。
“文若,你可仍有哪裏疼?”床側有人喚我。
我聞聲看去,見到了眼含關切的南宮。
我恍惚了良晌,方才憶起先前之事,是他在緊要關頭出現救了我和元舒,而那鬼……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不,他也許是故意的,恨不得我死去陪他。
腦內忽然閃過一句話——“做人亦或做鬼,雲奚隻盼同你長相廝守”,雖然雲奚並未真如此說,但我卻覺得這話像是他會說的,許是我做了什麼夢罷。
我隱隱擔心,他對同我廝守的執念這般強,行過那事後,當真會離去投胎嗎?
南宮仍在等我回話,我不再亂想,迎著他的目光笑了下,“哪裏都不疼,多謝你出手相救。”我道謝後,疑惑道,“你是如何去了那浮屠祠?我記得那是極荒涼之處,道路狹窄,並不好尋。”
南宮道:“我乃是追尋一母夜叉而去,她在淄州鬧出了不小動靜。”
“是了,那兩個夜叉是一對夫妻。”我恍然道。
南宮“嗯”了聲,“你不必擔心,夜叉之事已全然了解。”
他同我解釋起目前的狀況,“此處乃是淄州的望月樓,你先前身中夜叉之毒,該毒影響神智,且無解藥,隻能待其自行散去。”他頓了下,放緩了聲音,“你已昏迷了六日,今日總算醒來了。”
我吃了一驚,“已經六日了?”
南宮頷首。
我更為驚訝,“你照顧了我六日?!日夜不離嗎?”
南宮輕輕別過了眼,並未作答,但這分明是默認了。
這也就意味著——雲奚六日都未曾現身。
我隱然有些不安,他會不會出事了?
“文若,”南宮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喚醒,他手中拿著一瓷瓶,“你背後抓傷已愈,隻是仍需塗抹祛疤藥膏。你若打算在淄州再留幾日,我可每日睡前為你塗藥。”
我再次道了謝,問他道:“後來你舊疾可好些了?”
南宮淺笑道:“好多了,多虧文若贈水。”
我也回了個笑,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元舒如何了?”
南宮笑意淡了些,“你無需掛心於他。淄州文人墨客央央,他一來便忙於作詩赴宴,我也有幾日未曾見過他了。”
“那便好。”我放下心來,又有些感興趣道,“那些詩宴都是什麼樣的?”
南宮靜靜看我片刻,問我道:“文若可曾聽聞粘雨台?”
“未曾。”
“此樓乃是淄州城中大武殿前的一座高樓,約四十丈,樓中有一銅龍,腹空可盛數百斛酒。每晚皆有文人墨客於樓上聚會喝酒,風刮來時,整座樓如墜雲霧,因而名喚粘雨台。明晚鹽商賈摪將在粘雨台設宴,以昆侖觴款待好文采者。”他看著我道,“文若若是感興趣,不如今日去投首詩試試,許會受邀。”
我一聽作詩便樂了,“那我必會受邀。”
南宮笑道:“若是如此,不知文若可否帶我同行?我對那昆侖觴可是仰慕已久。”
我疑惑道:“不就是酒,很特別嗎?”
南宮道:“此酒以黃河源水釀酒,產量極少,酒之芳味,世間所絕,乃是魏莊帝的心頭好。”
我對九州曆史軼事了解不多,並不知魏莊帝是誰。雖不明所以,卻提起了興趣,便答應道:“好,若受邀我便帶你同去。”
我感興趣道:“南宮,你身為修道之人,怎會對九州風情如此了解,你師從何門?”
“我常年待在九州,也喜好讀些閑書。”他溫聲解釋道,“修仙一事乃是由於自小身懷病根,曾有一道長與我家族結緣,便領我入了門,借此續命罷了,並無師從門派。”
沒想到他自行修煉卻能順利築基,甚至有這般身手,實在悟性難得。我不由得起了些惜才之心,又細細問道:“你是何種靈根,可否借我一探?”
“冰靈根。”他答道,複又將透白的手腕伸到了我麵前。
我闔上眼,手覆在他手腕之上,很快便探明了他的靈根,乃是冰屬性無上靈根,這天賦別說萬裏挑一,隻怕是萬萬裏才可現其一。
有此天賦悟性,他又同雲奚有著同屬性靈根,我不禁覺得這是上天為嵐雲宗謀下的緣分,要他來接雲奚的班。
我沉吟片刻,認真勸他道:“你可曾想過加入雲界的正統的修仙宗門?你若是感興趣,我可為你引薦。”
南宮靜靜看著我,唇間彎起,“如此甚好,那便有勞文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