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回來。”
蕭謹言前腳剛邁進蕭府大門，就聽見那輕輕柔柔的聲音。可這本該同涓涓細流一樣柔婉的聲音裏卻是裹了明晃晃的質問，像座小山似的壓在身上，蕭謹言頓時後背發涼，開門的小廝在一旁給了他們家三小姐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蕭謹言抬頭看向那聲音的主人——蕭家大小姐，蕭謹月此時正噙著一抹微笑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直盯得她頭皮發麻。
青州城的百姓都說蕭家大小姐是個才貌雙全又頂頂溫柔的大家閨秀。前些年城裏的青年才俊更是擠破了頭想要求娶蕭謹月，若不是今年蕭大小姐已經是個年芳十九的老姑娘了，隻怕這上門提親的人都得排到城門口去。旁的人都把蕭謹月奉為天仙下凡，唯獨蕭謹言腹誹這哪是天仙下凡，這分明就是母夜叉降世。哦，不對，這“母夜叉”論的擁護者還要加上一個蕭二小姐蕭謹姝。
“嘿嘿，這麼巧啊，大姐姐。”蕭謹言訕訕一笑。
蕭謹月微微眯了眯她那雙桃花眼，語氣甚是不善：“你怎地又跟人顏舒良當街打架了？”
“大姐姐你別聽那些長舌婦胡扯……”蕭謹言冷汗直冒，“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顏家那小子了……”
“府衙王大人一早就托人傳過口信了。”
蕭謹言不禁心中暗罵王聞山，局促地搓了搓手，眼珠子咕嚕一轉掩去一抹精光：“不是……大姐姐……我真的沒打架。”
蕭謹月柳眉一挑，道：“單方麵毆打不算打架。”
“行，我換個說法。”
“你怎麼又當街把人顏老將軍的孫子給揍了？”
“這個月第幾回了你自己記得清嗎？”
“顏小公子換牙都不用自己掉牙，都是你幫著一拳一顆。”
“顏老將軍一把年紀了，顏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苗，你當顏老將軍不要麵子的嗎？”
蕭謹言苦於不敢捂上耳朵，瞥了眼朱漆大門外人來人往的街道。
蕭謹月暗笑，麵上卻是不顯，“走吧，回院兒裏說。”說罷優優雅雅地轉身走去。
蕭謹言剛長舒一口氣，冷不丁蕭謹月又突然蓮步輕頓，一字一頓柔聲道：“好，好，說。”
“今兒我在東大街上遇上了一個小姑娘，她爹欠了賭坊的錢，那賭坊的打手就押著那老翁非要他賣了女兒還債，他要自個兒不賣就把那姑娘帶走直接賣給西城天香閣的鴇母。”
“那姨娘您也知道，我多仗義一個人兒，對吧？那肯定是不能放著這一對父女落難吧！所以我就打算替他們把錢還了，省得那小丫頭遭難。”
孟如雪看著麵前吊著一隻胳膊還烏青著一隻眼的少年麵不改色地敘述著，意氣風發，要不是那隻裹了裏三層外三層的胳膊不方便，隻怕他是要一人分飾四角來重現這個熱血故事。聽得最後一句話，孟如雪不禁眼眶一熱。
這臭小子，隻怕是還在對她入府前的經曆耿耿於懷。
“姨娘！我要說蕭謹言那個臭丫頭了！”
孟如雪美目一瞪，“那是蕭三小姐。”
“嘶……”顏舒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就是個臭丫頭！她不就是功夫比我好那麼一丁點兒嗎？就那麼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她居然說我是個色令智昏的公子哥兒，要把那小姑娘帶回去金屋藏嬌，還說那小姑娘跟我走隻怕是入了豺狼窩，非不讓我掏錢。我想把錢給那老翁，然後就被那臭丫頭抓住，一個背摔，我都沒反應過來呢，就給我好一頓毒打，等我想還手的時候，王大人就帶人過來了。”
“可我壓根兒就沒想買那小姑娘！我隻是想給……”
孟如雪沉吟片刻，打斷道：“王大人送你回來的時候不曾提及此事。”
顏舒良大呼委屈，“老王頭壓根兒不信我倆，他到的時候那小姑娘跟她爹早就不見了，那賭坊的就更別提了，圍觀的又隻會添油加醋，把我挨揍說得跟什麼似的！”
“那老翁開價多少？”
“一百兩。”
歎了口氣，孟如雪頗為擔心地看著她的兒子，“傻孩子，府上買個丫鬟不過四兩銀，一百兩夠普通人家過上三年五載了，隻怕是這幾人設的局，專套你這等熱血上頭的有錢公子哥！”
瞧著顏舒良拿他那完好的左手撓了半天腦袋也沒繞過彎兒來，孟如雪默默地長歎了一口氣。
得虧沒去蕭府要說法，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