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早上六點,聒噪了一夜的蟬都有些聲啞,透過雙層的隔音玻璃隻傳進些細碎的動靜。

粟桐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她兩個小時前就已經醒了,隻是漫長的鬼壓床消耗完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粟桐沒有開空調的習慣,這兩天氣溫持續升高,房間中也隻是老舊風扇正在費力搖頭。

由於主人常年不著家,這間租來的房子比空置還不如,廚房裏沒有鍋碗瓢盆,就連臥室也就一張床與風扇為伍,多熱的天粟桐都像缺乏安全感似得要蓋被子,薄薄一層從頭捂到腳,她睡姿規整,隻占中間一長條……

活像讓人瞻仰的遺體。

等鬼壓床的勁兒過去,粟桐才翻身坐了起來,她左胳膊纏著紗布,裏麵楔著的六根鋼釘一個半月前剛取出來,傷口癢癢的,已經在結痂,睡覺怕刮著才裹一層,白天可以將紗布拆了,康複訓練也沒有落下,除了力氣使過頭還有點疼,已經不影響日常生活。

之前換藥的時候,粟桐留意過手臂上的疤,蜿蜒猙獰,痂還是血紅色軟軟的,而今長實了更不好看,當刑警的,就算沒有遭遇過大場麵也難免磕磕碰碰,這不是粟桐的第一道疤,也不是最後一道,可是偶爾瞥見,還是覺得難看了點。

她輕聲歎了口氣,隨手打開床頭的收音機,早七點,東光市的交通fm會播放新聞,粟桐在學校時形成的收聽習慣,保留至今。

“疼……疼疼疼”幾個月下來,粟桐還是不長記性,將受傷的胳膊隨便“甩”,在床頭櫃上磕了一下,收音機裏正在放音樂,隨著粟桐的動靜發出些信號不穩的“嘶嘶”聲。

她這收音機是近十年前犯罪心理學的老教授送的,早就到了該退休的年份,隻是老教授卡著點肝癌去世,粟桐手邊也沒個紀念的東西,於是這收音機十年不下崗,旋鈕磨損嚴重,顏色都褪盡了。

音樂聲還在繼續,準備掐個整點播新聞,粟桐捂著胳膊發了會兒呆,從思量著換個收音機到懷疑在醫院時麻藥打多了,所以腦子遲鈍,這段時間老愛出神,等音樂聲戛然而止,她才穿上拖鞋,慢騰騰去衛生間裏洗漱。

衛生間連著主臥,正對洗手台就是一麵碩大的鏡子,裏麵還嵌著燈條,一打開,光呈包圍狀,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鏡子裏的女人眉目很濃,眼角有些尚未疏散的困意,因此線條不算利索平直,懶洋洋的向上卷起,眼瞼半闔時透著逼人的淩厲,隻是粟桐麵色蒼白,又是柔順的鵝蛋臉,將這種肅殺衝淡了很多,笑起來也有幾分虛假的平易近人。

她頭發長了不少,發尾拖至胸口,粟桐受傷至今已有六個多月,兩個月前出院,隻能做些內勤工作,內勤除了忙到猝死,危險性不高,她也就懶得去剪頭發,出門前綁起來就行——

理發店如同審訊室,各位老師連衣服上的褶都會順帶問一句,何況粟桐這滿身傷。

洗臉池中水放得很小,擋不住收音機的聲音,裏麵還在說著近兩天的新聞,“我市平晃區最近發生數起交通事故,其中遭水泥車碾壓致使兩死一傷,提醒廣大聽眾危險路段慢行,切勿右側超車。“

這件案子粟桐知道,交警大隊那邊已經出具了責任認定書,隻是普通的交通肇事。

“章台區……”

粟桐耳朵尖一動,掛著滿臉的水珠將頭探出衛生間,試圖一字不落地聽清楚。

章台區在東光市西邊,開發程度低,到處都是七八十年代遺留的小街巷,甚至還有紅燈區,“髒亂差”占盡了一個“亂”字,東光市一半以上的犯罪率都由這裏提供。

不過粟桐也出生在章台區,她小時候更亂,可能鄰居就在賭博吸毒,這幾年互聯網的興起構成了大舉報時代,章台區也收斂了許多,隻在一些陰暗角落裏還能窺見往日的菌斑。

收音機裏的聲音繼續:“章台區昨晚八點至十點之間,發生一起入室殺人案件,目前已至五人死亡,一人受傷,章台區公安分局已經介入調查,請各位市民夜間關好門窗……”

新聞還沒有播完,粟桐拽起毛巾胡亂擦了把臉,隨即一個電話打到局裏,“喂,何支,章台區的案子這麼大,得交市局負責吧?”

電話那頭顯然是值了個大夜班,接電話的間隙精神鬆弛,打了個漫長的哈欠,“你官複原職第一天就想勘現場?”

“正好順路嘛。”粟桐說著話往手上倒了些醒膚水,她的護膚品很齊全,隻是為了節省時間,隻有麵霜空瓶,其它的落灰,要不是受傷修養忽然多出大把時間可以讓粟桐虛耗,能放到過期。

“傷好了嗎?”電話那頭的何支隊問。

“差不多了,追捕還有些障礙,出現場沒問題……昨晚十點前的案子,這會兒還在取證嗎?”粟桐行雲流水地抹完臉開始專心聽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