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羔子,討債鬼,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三天兩頭就在這炕上躺著,老娘我這點嫁妝,自己兒子貼補不上,淨扔這病秧子身上了”
“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嫁到你們老陸家,一點福沒享受到,成天累死累活的,伺候這一家老小”
陸雲琛睡的正香,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絮絮叨叨的咒罵聲,誰在旁邊這麼聒噪?他費力想要睜眼看看,眼皮子沉得不行。
好吵
待緩了緩神,睜開眼睛,入眼的是,坑坑窪窪稻草和泥貼的土牆。
陸雲琛微微發怔,這是哪裏?
他很確定他死了,十八樓扔下的酒瓶子,正正好的,砸中他腦袋,魂飄到半空中時,陸雲琛一麵盯著自己血忽淋拉的腦瓜子,一麵感慨著“明天和意外還真不知道哪個先來”。
怎麼一轉眼的功夫,自己在這醒來了。
屋外的咒罵聲還在繼續,這次又換了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少說兩句吧,娘在屋裏能聽見的”
“我怕她聽?這些年,我也是受夠了,那藥罐子不就是沒爹沒娘,又不缺胳膊斷腿的,老太太什麼吃的穿的都先緊著他來,就算是條狗,這會兒也能活蹦亂跳了。”尖細的嗓音突然拔高語調。
“行了,嘴上越發沒個把門的了,什麼話都往外說”男人出聲製止道。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銀子,給他娶了親,這個沒良心的,大喜之日,瞎溜達什麼,這下可倒好,媳婦娶回來了,人又躺倒了,還花了我一百文,感情這銀錢,是天上掉下來的”
陸雲琛皺著眉頭,揉揉耳朵,被吵得頭疼,他扶著炕頭,慢慢坐起身來。
前前後後打量了一圈屋子。
手一碰就掉渣的黃土牆,年久失修的木頭房梁,凹凸不平的土炕,散發著黴味兒的鋪蓋,還有土炕旁邊,磚頭墊高的木桌,和兩把簡單敲打起來的木椅,就是這個房間,全部的陳設了。
陸雲琛摸了摸自己身上這件補丁摞著補丁的粗布短打,長長歎了口氣。
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從小長在紅旗下,受唯物主義教育,從來不信奉鬼神之說的五好青年,陸雲琛同誌,穿越了。
朝代不詳,地名不詳,唯一清楚的是,今個兒是原身的成親之日。
陸雲琛掙紮著想要下炕,一陣頭疼欲裂,雪花般破碎的記憶湧入腦海中,人又重新栽倒回炕上。
他忍著窗外不間斷惡毒的咒罵聲和一陣陣緊箍的頭痛,梳理起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穿越過來繼承的這具身體,與陸雲琛同名,是江寧鎮竹西村一枚秀才,爹娘早逝,家中除了年邁的奶奶,還有二叔一家。
十二歲考中秀才,被全村寄予厚望,卻連考兩屆舉人落榜,陸家這些年,一麵要給他花錢看病,一麵還供他讀書科考,可謂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
如今老二一家,大兒子陸渲也到了考秀才的時候,老二媳婦陸李氏,自然是滿口的不樂意。
平日裏擠兌兩句也就罷了,這次老太太拿出自己全部的私房嫁妝,給陸雲琛娶親,徹底炸了老二媳婦的窩,陸李氏險些當場撅過去,可奈何孝字當頭,縱有百般不願,她也得打掉牙齒往肚裏咽,硬生生咬牙把這小媳婦娶回了家。
陸雲琛一時心情有些複雜,末了還是怨原身不爭氣,放著好好的小媳婦不要,非要在大喜之日當天,跑去赴那相好的約,這下子好了,鬧了個雞飛蛋打。
是的,原身之所以趕著自己娶親的日子跑出去,一腳踩歪,滑進河裏,丟了性命,歸根結底就是不安分。
連他都看得出來,那相好,分明就是驢他,明知他今日娶親,還特地叫人傳信於他,字字句句皆是委屈,還茶裏茶氣地祝原身娶得良配,原身這個哈批,就這?竟然還能被勾的失魂落魄。
說起娶回來的小媳婦,陸雲琛扒遍了他的記憶,也沒找到得,古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著實有些耽誤人。
陸李氏蹲坐在窗外,罵罵咧咧地一直沒住嘴,直到傳來幾聲“吭吭吭”拐棍用力敲擊地麵的聲音,才消停下來,顯然陸家老太太也聽到了她的詬誶。
陸雲琛耳朵終於清淨了。
不一會兒,飯香味透過門縫飄進來。
他咽了口唾沫,肚子裏咕嚕作響,自打大學畢業,開始做美食博主,就沒再讓自己餓過肚子,這久違的饑餓感,不禁讓他想起,自己從前吃不上飯,涼水管飽的日子,忍不住又是一聲歎氣。
重活一世,還整的這麼狼狽
“吱呦”一聲,門開了,一身著粗布短打,身形消瘦的少年走了進來。
陸雲琛逆光望去,少年個頭不高,約摸著十五六歲,掛在身上漿洗的發白的粗布麻衣,明顯大了一圈,許是長期的營養不良,整個人瘦巴巴的,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