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的草,麵對山神主動提出的出去玩耍,就很難不心動啊。
兩天後,我與她站在山腳,就在幾十年前我第一次下山的位置。
那前麵還有個大坑,是幾十年前山神收拾欺負我的那些小孩時,一下子順手不小心砸出來的。
“小孩”這個說法,也是她漫不經心間說出來的。
然而除了打頭出現的小女孩,剩下的三個人看起來都不年輕。
不知道為什麼,山神她總是一副老年人姿態,看著誰都小孩小孩地叫。
這種行為這種性質,放別人身上叫人無法忍受,放她身上,卻有種別樣的成熟魅力。
我知道我病入膏肓,我明白,我了解,但我心甘情願。
就像現在,宅家百年不愛出門的小草,為了某些人,忽然一下子說走就走了。
我和她走在山穀間,她說她其實能飛,也能帶著我飛,但臨行前她問了問我,問我想不想為了開花再努力一把。
據說有些小草,它沒辦法開花是因為一直宅家缺少閱曆。
我如果出來走走,多看看山川大海,說不定哪天頓悟,忽然就開花了呢。
她最後還加了句,“正好我陪著你,不必像上次那樣。”
上次剛出門差點就被抓去泡茶,確實有些丟人了。
對於我而言,隻要能與她在一起,具體做什麼倒是不用太在意,就算我們一起去村口殺豬也會很快樂。
她先半步走在我前麵,腳步輕捷,我望見她的背影,望了一眼,跟著又望一眼,完全沒辦法克製住這樣難耐的衝動。
走出雪山群,裸露的岩石漸漸蓋上嫩綠的草衣,現在應該是春天,路過第一株小草時,她停下腳步,轉身朝我揮揮手。
“小草,來。”
我加快步伐顛顛地朝她跑去。
她輕快笑著指向地上那棵小草,另一隻手很自然地摟住我的腰,“像不像你?”
“才不像。”我撒嬌般與她拌嘴,“它的葉子是難看的盾形,而我——”
我故作驕傲地揚揚腦袋,“我的可是最最好看的劍形,我倆可不一樣。”
她無語地看著我,投過來的目光中有些許無奈,又有些許縱容,更多的是無語,我甚至能從她那雙眼裏讀出點明聲的意思來。
“都是小草,這有什麼好攀比的。”
不一樣,作為傲霜鬥雪的高傲生物,我們雪蓮的尊嚴不容藐視。
後來越往前走,地麵上的小草越來越多,種類也越來越多,她始終熱衷於找出一株與我最為相似的小草,後來我也加入了隊伍,與她一同尋找與我自己相似的小草。
她穿著白色的長裙,深深黑色的長發披散到了腰際,某一時刻我抬頭往前望,望見她修長曼妙的背影,一切就像夢一樣,她就像夢裏才會出現的仙子,美玉一般皎皎無暇。
“小草?”
她也回頭,一下就發現了直勾勾盯著她的某棵小草,場麵一度尷尬。
“在想什麼?”
我感覺臉上有些燙,故作掩飾地摸了摸鼻子,卻怎麼也壓不住嘴角牽起的笑。
與曾經冰冷的山神相比,現在的昔追早在我的潛移默化下活潑了許多。
至少與我在一起時她是這樣的,蔫壞蔫壞地笑著,總愛說些讓人臉紅的話。
而我對於她,總是忍不住臉紅,就像醉酒的人,總是盼望下一杯瓊漿玉液,而不是第二天早上宿醉的頭疼。
“小草在想什麼啊?”她忽然湊過來,懶洋洋地將腦袋架在我的肩上。
我長得比她矮,她體貼蹲下身,什麼什麼軟軟的挨近我的後背,實在是撩撥人心。
“想,想什麼啊,我能想什麼呀,我就,亂七八糟地想著唄。”
已經語無倫次了。
我想躲開她的撩撥,但又有些舍不得,然後就這麼受著,受得臉頰攀上許多抹可恥的紅暈,依舊直挺挺站在原地。
“小草。”她拉長語調,用那種小女孩常愛用的依賴語調喚我的名字。
作為一株比她小女孩得多的雪蓮,當她貼近我時,帶來的感覺很奇怪,仿佛這般舉動,這般嬌嬌神態,她麵對我表露出來的所有,都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與我相似的那個人。
那個欽鴻,書上沒有關於她的記載,而她也從來不願意提及。
她與她的曾經,我能接觸到的隻有一顆曾經屬於欽鴻,現在在我手上的內丹。
可是,欽鴻存在我與她相處的每一個間隙,作為我與她在一起的聯係。
多可笑,兩人的世界多了另一個名字,而我竟然沒辦法確定那是欽鴻,還是小草。
或者已經有了答案,但我不願接受,始終用欺騙,聊充做粉飾美滿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