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霾,太陽躲在厚重的雲層後麵,苟延殘喘地放出暗淡的光。剛下過雨,農村的土路變成了泥濘小道,蘇笑枚提著裙子蹣跚前行,每走幾步就停下來拔陷在泥裏的鞋跟,不一會已經滿頭大汗。她不停地撥打電話,電話裏平板的女聲機械重複著:“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陳文昊,你死到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你想讓我今天躺在泥地裏過夜嗎!呀——”一輛車從身邊呼嘯而過,帶起無數的泥漿,濺了她一身一臉。
“呀!停車!你給我停車!”想她蘇笑枚平時養尊處優,每天都打扮得時髦得體,何時如此狼狽過?她氣急敗壞地邊追邊喊,那車裏的人似乎看到了她,減慢車速。
蘇笑枚停下來喘了口氣,邊抖摟著裙子邊向車走:“開個蘭博基尼就覺得了不起了?告訴你,我……”
車裏突然伸出兩個手指,擺了擺,接著,三張百元鈔票像花瓣一樣,飄飄蕩蕩地飛到她的臉上。
蘇笑枚被這撲麵而來的錢弄得有點懵,她把那三百元錢捏在手裏,看著絕塵而去的蘭博基尼,突然醒過味兒來,感情自己被冷豔高貴的車主用三百塊錢就給打發了。她火大地把這嚴重侮辱人格的錢往地上一甩,走了幾步又覺得自己這是在玷汙人民幣,又回轉撿起。
陳文昊的手機依舊不通,蘇笑枚像個泥娃娃一樣沿著泥濘小路又胡亂走了半個來小時,終於失去了自己找路的信心,索性找了個石頭坐下來。手機沒有充電,到了這個偏僻農村又超負荷工作,電量已經耗掉一大半。蘇笑枚不敢再狂打電話,隻得給陳文昊發短信。
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一路走來竟一個人都沒看到,蘇笑枚覺得有點害怕,但又不甘心就此回去,彷徨無聊間幹脆撿根小木棍來摳鞋上的泥巴打發時間。
四周很安靜,偶有一絲風在耳邊拂過。斑駁的小路蜿蜒前伸,和那灰色的天空連成一線,一棵樹孤獨地立在那裏,綠色的樹葉似乎都被染成了蒼涼的灰色。滿目的灰色,就像她此刻的心境,壓抑,陰沉。
又是那輛蘭博基尼,從坡下開了上來,依舊囂張地壓得泥點飛濺,車後,居然又追著一個妝容精致的女孩。
灰色的畫麵被打破,這一車一人為憂傷的氛圍增加了一點喜劇的味道。蘇笑枚欣賞著這漫畫感極強的鏡頭,心中暗想這蘭博基尼的車主到底是有多極品,開到哪兒都有人追著罵。不過這個女孩的待遇明顯與剛才的蘇笑枚不同,蘭博基尼停了下來,從裏麵走出一個男人。
修長的身形,一身價格不菲的名牌,男人背對著她,看不到臉。隻看到那個女孩衝上來,眼裏淚光閃閃:“城,求求你……”
男人笑了一聲,閑閑地把一支煙塞進嘴裏,並不點燃:“妮子,你過了。”
“對不起,求你看在我媽生病的份上,作為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男人又笑了一聲,指尖一抖將煙彈飛,“妮子,咱倆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我一直以為你乖巧知進退,可你剛剛說什麼,我是你的男朋友?”
女孩上前抓住男人的衣角,滿臉的驚慌:“我錯了,城,我錯了,我是太著急了,所以口不擇言。”
男人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卡,用指尖虛虛地夾著遞到女孩麵前:“分手的時候女人哭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相應的價值回票。就你的價值來說,這裏麵的數綽綽有餘。”
“城,我不是這個意思。”女孩哭得更凶,手緊緊地環住男人的腰。
男人俯身捧起女孩的臉:“別哭,笑容才是女孩最動人的美麗。曾經你笑得像朵向日葵,明媚鮮豔,今天怎麼就哭了呢?你是知道我的,我討厭女人哭,梨花帶雨對我來說是個絕對的貶義詞。聽話,把卡拿走,千萬別讓你在我身上的投資回報率成為零!”
他的聲線低沉迷人,語調溫柔地說著最絕情的話語。女孩愣住,手指僵硬地一寸寸離開男人的身體,伸向那張卡。男人卻側了側身子,手腕一轉,將卡丟在地上。女孩瞪大雙眼,似乎不相信曾經的愛人竟會對她如此羞辱,身子顫抖起來。她流著淚,緩緩地俯身拾起那張卡,再抬起頭時,笑顏如花:“城,我在笑。”
“恩,我看到了,很美。”男人毫不留戀地鑽進車子,隻留下那個女孩,僵硬地保持著那個笑容,直到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