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警報聲響徹,嗚嗚聲從街頭拉至街尾,倏地,是車輛猛烈撞擊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慘烈,聲如洪鍾,振聾發聵。

林綃被徹底吵醒,半支起胳膊來往窗邊看,迷蒙的眼神所見下,窗外的紛亂依稀,光影交錯,遠處似乎有什麼正在燃燒,滾滾黑煙在這座被燈點亮的城市上空冉冉升騰,不太尋常。

外麵好吵。

這是林綃第一反應,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時值深秋,路邊梧桐樹的葉子正緩緩飄零,仿佛在宣告不參與眼前這紛爭。

林綃掀開被下床,身著單薄的睡衣靜靜走到窗前,將窗簾徹底拉大,視野瞬間開闊又清晰。

涼風見縫插針灌入,揚起她額前的碎發,將純白的睡衣布料吹得鼓起,連帶房間裏的輕便物體也跟著搖晃發出窸窣的聲響。

這是一棟臨馬路的房子,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建築,林綃剛來不過一個禮拜,這家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婦,女兒常年在外地工作,聽他們講述,是在市郊一條小河邊將她撿回的,那時她渾身髒兮兮,灰頭土臉看起來奄奄一息。

本打算等她醒來後詢問出家庭住址後送回,沒曾想林綃什麼也不記得,隻好暫時住下,待他日另做打算。

除了自己的名字,林綃一無所知,腦子裏唯一殘存零星的記憶,沒有畫麵,像是被死死烙印住的那樣,她就隻記得自己孤僻鹹魚曾因遭受校園暴力一度厭世,自卑又渺小,她是這樣的人對吧?

而後便是在這棟房子裏醒來後一個禮拜以來的記憶,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林綃都不太記得。

這一個禮拜以來,林綃不曾走出房間也不曾下樓過,一切於她而言都太過陌生,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好心夫婦。

從來都安靜的夜晚,在今夜卻這般非比尋常。

林綃站在窗前,眼前是一片紛亂的街道,車禍,火焰,被撞歪的護欄,不停閃爍的車尾燈,嗚嗚叫的停擺汽車,以及瘋狂追著人咬的人。

那些個張著血盆大口的人,怒睜著滿是紅血絲的眼在街頭一個又一個無差別攻擊其他人。

畫麵怵目驚心,林綃正看著,忽地有一位,暫且稱作發瘋的人發現了她,意欲朝她奔來,可惜他不會飛,隻能站在樓下伸著手臂做著無用功擊。

林綃嚇得骨軟筋麻立即掀上窗簾,心裏突突不安。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劇烈的拍門聲,與此同時響起的是這家男主人的聲音:“林綃姑娘,你在裏麵嗎,我跟我老婆現在要出城,要去投奔我們女兒,現在外麵很亂,你最好不要出去,冰箱給你留了兩天的食物,你自己多保重。”

話落,還未等林綃回應,對方已然匆忙提著行李離去,留給她的是一道清冽的關門聲。

林綃果斷打開房門,屋內空空如也,客廳雜亂不堪,物體東倒西歪,猶如被洗劫一空,印象裏這對夫婦生活一向井然有序,屋子總是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電視裏正在播報新聞,林綃上前拾起掉落在地毯上的遙控,摁了摁將音量調大。

無端攻擊人現象,未知病毒,待在家中不要外出,種種聲音飄進林綃的耳朵裏,電視畫麵內是無人機拍攝城市一團糟的各個街角,就像是電影照進現實,還要來的恐怖逼真。

很快,電視熄滅,是斷電的聲音,林綃疾步來到牆邊按了按開關,燈不亮。

緊接著,樓道傳來尖叫聲,追逐聲,隔著一道門林綃聽得無比真切,也聽得心驚肉跳。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了她站得那道門之後,林綃親耳聽著她一點點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