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熟悉老於的人都知道,於白青是典型的“管弟嚴”,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在他弟麵前擺出他的大哥架子。
然而在自己看來,於白青這就是典型的“補償心理”。
於白青一直悶在心裏不說,但他知道,老於覺得他弟變成現在這副德行,與他本人撇不開幹係。
“唉,兩位先生——”
看到客人剛到沒多久就離開了,許康擔心是因為自己招待不周,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趕緊也跟著追了出去。
眼看於白青已經走了,應晚也不再繼續裝模作樣地數錢了。
給阿布他們發了條消息,他將手中鈔票疊好塞回口袋,盯著對麵門上的“7”字發了會呆。
臉上神情平靜淡漠,沒人知道他心裏此刻在想什麼。
……果然不該喝酒。
雖然並不想承認,但遲鈍的大腦神經已經開始影響他的思考。就在剛才,於白青出現在麵前的時候,他原本能想到更好的理由向他哥解釋的,卻因為一刹那的錯愕與恍惚錯失了良機。
恢複視力以後,他觀察於白青的機會還是太少了。盯著他哥的臉,他一時間居然無法準確地分辨出他哥的情緒。
不是憤怒,不是震驚,也不太像是失望。
如果硬要形容,那更像是一種無聲的留白。
他對自己沒有什麼好說的。
應晚輕輕眨了一下眼,隻覺得眼眶有點澀,不太舒服。
摸索著牆壁一路來到vip區的儲物間,副領班將應晚的盲杖給他拿了過來,還順便遞給了他一張濕紙巾,讓他擦擦嘴上幹凝的血痕。
“今晚的客人下手那麼狠?”瞥了一眼緊閉著大門的七號包間,副領班小聲問。
應晚沒回答,隻是問他:“有解酒藥嗎?給我一粒。”
就著半杯啤酒咽下解酒的藥丸,他和副領班說了再見,拿著盲杖徑直沿著vip區的出口離開。
門口的服務員替他打開大門,一股新鮮空氣撲麵而來,夏末微涼的夜風湧入鼻腔。
腦子稍微清醒了些,應晚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老人機,手指停在了一個電話號碼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不知道回去以後該怎麼和於白青交差。
一腳踩上大門口的台階,應晚迎著風眯起眼睛,身形在原地輕輕一晃。他握緊手中盲杖,想要控製住身體的平衡,卻沒想到腳上踩了個空,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倒。
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胳膊。
掌心是溫熱的,脈搏貼著他的肌膚有力地跳動,與卷挾而來的涼風格格不入。
接著,他背上多了一件衣物。
他哥把身上的西裝脫下來,披在了他濕漉漉的肩頭。
淡淡煙味遮蓋住了身上散發的酒氣,這是他哥身上獨有的氣味,他從小就知道。
像是並不知道於白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應晚迷茫地眨了眨眼。一雙眸子在路燈下有些朦朦朧朧,像是蒙著一層霧,又像是看花了眼。
他意識到,於白青又抽煙了,不止一根。
小的時候,他總擔心自己如果有一天走丟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認不出來他哥該怎麼辦。
後來有一天,他真的在家附近迷失了方向,蹲在離家不遠的小公園裏抹眼淚。於白青沿著街區的大街小巷整整找了一天,在公園門口看到他身影的時候,在原地蹲下來,抬起手對他張開了懷抱。
接到了撲進懷裏的小哭包,於白青拉著自己的手指,讓自己細細撫摸過他的五官。
於白青點了點他高挺的鼻尖:“這是哥的鼻子。”
手指輕輕往下移動,點上了唇間的那一片柔軟:“這是哥的嘴巴。”
“這是哥的眼睛。”
攬住他瘦小的肩膀,於白青輕輕拍打他的後背:“以後無論在哪裏,小晚都能馬上認出哥來,對不對?”
而現在,那雙眼睛就這麼靜靜地望著他,沒有半分情緒,卻又像隱藏著無邊暗湧。
他醉了,又好像沒醉。
他隻知道他穿著於白青的衣服,像個小偷一樣偷他的體溫。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離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應晚滑動喉結,含糊喚眼前人的大名:“於白青?”
那個人遲遲沒有回答。
應晚突然覺得自己瘋了。
他想吻他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