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每個父親的望子成龍情節。
那時候他還太小,對於父親的記憶很少,隻記得父親咧嘴一笑總會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讓人錯以為他每天都會刷十次八次牙。
走過中堂,看到了一幅老舊照片,這是他六歲生日時的照片,不過照片中隻有他一個人,照片左邊大概是他兒時的塗鴉,上麵畫著一個極為抽象的人,寫著歪東倒西的兩個字“爸爸”,卻沒有媽媽兩個字。
看到這些,肖丞難免有點傷感,誰都有小時候,誰都年輕過,不過這種情緒很快便被強行斬斷,眼神愈發明亮,道心更堅定幾分。
不知不覺來到屋後的竹林,竹林很茂盛,地麵積攢著半尺的幹枯竹葉。竹林的中央是一片開闊地,是用來修煉的。
肖丞淡淡看著肖浮生的背影,不知道肖浮生帶他來這裏是個什麼意圖,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回憶過去?
“哼!你老子不是東西,你就更不是東西!”
肖浮生忽然回過頭,怨毒近乎猙獰的盯著肖丞,整個人的氣質大變,和以前的深沉嚴肅完全判若兩人,此時更像一頭即將狩獵的野獸。
“那麼我老子的老子就更不是東西!”
肖丞冷冷看著肖浮生,沒有怒意也沒有傷感,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你可知道你之前看到的那老道是什麼實力?你竟然嗬斥別人,你難道要將整個家族拖進墳墓嗎?孽障!”肖浮生怒道。
“準金丹實力怎麼了?難道你喜歡低三下四,別人就要和你一樣!”肖丞淡淡搖頭,不知道肖浮生是什麼邏輯。
“你懂什麼,知道什麼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嗎?知道什麼叫隱忍嗎?知道老夫支撐一個家族有多不容易嗎?”肖浮生越發憤怒,肖丞這孽障竟然還敢嘲笑他。
“叫我來這裏,難道就是想讓我歌功頌德?”肖丞失笑道。人總喜歡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現在肖浮生說的這番話無疑就是給自己一個大義凜然的借口而已。
“好!好!”肖浮生咬牙切齒,臉色變了變,繼續道:“那老夫問你,你為什麼要殺死你四叔肖國偉?”
“因為他該死!”肖丞看了肖浮生一眼,不管肖浮生會不會信真實原因,他都懶得去解釋。
“該死?”肖浮生冷哼一聲,目光咄咄逼人,又道:“那器易呢?你趕走器易幹什麼?他到哪兒去了?”
肖丞聽到肖浮生滿口的器易器易,喊得比親兒子還親,便一陣犯惡心。
從肖浮生話中他能聽出,肖浮生至今都還不知道王器易已經死了,估計還盼著王器易回來吧。
“我沒趕走他!”
“事到臨頭還不敢承認!”
“我隻是殺了他而已!我知道你肯定還想問為什麼要殺他,因為他該死!就這麼簡單!”
肖丞將該死兩個字咬的特別重,沒有人比王器易更加該死。
此時他也不想解釋為什麼殺王器易,因為這固執的老頭是不會相信的,便是該死兩個字全然概括。
如今他雖然隻有先天一階的修為,但由於所修的是九玄仙經,真氣極為精純,加之五行遁術和八口中品九玄仙劍,他的實力和先天巔峰的肖浮生相當,甚至還高上一線,勿需忌憚肖浮生的實力。
起風了,竹林中傳來一陣好聽的沙沙聲,顯得格外靜謐。
肖丞輕飄飄的話飄到肖浮生耳中,讓肖浮生如遭雷擊,騰騰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
“你殺了器易?”
肖浮生不可置信的看著十米之外的肖丞,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他怎麼都想不到王器易竟然已經死了,怎麼死的?王器易可是先天三階的高手,肖丞有這個能力殺死王器易嗎?
想到王器易的死,肖浮生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王器易跟他整整十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每天早上就等著他的拆遷,每天看到王器易已經是他多年的習慣了,而且王器易也是他唯一的門客。
竟然讓肖丞這孽障給殺了,竟還說王器易該死!
“我看該死的是你!”
肖浮生怒發衝冠,花白的發髻瞬間散亂,臉型扭曲,雙目赤紅,如同一頭嗜血的猛獸。
周身氣勢乍然升騰,殺氣四溢,衣服頭發無風而動,氣勢極為驚人。
肖浮生的氣勢讓周遭天地都為之一滯,無數青色的竹葉紛紛飄落下來,就像下雨一樣。
他原本不想親自對肖丞動手,畢竟影響不好,打算交給警局。
但當他得知王器易竟然死在肖丞手裏的時候,早已怒火焚天,失去了理智,唯一的想法便是殺死肖丞為王器易報仇。
“你去死吧!”肖浮生怒喝一聲,快速衝向肖丞。
肖浮生速度極快,如同一道殘影,所過之處,紛飛的青色竹葉盡數化為齏粉,如餓虎撲食,一往無前。
肖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盡管早就有這種心理準備,但當看到肖浮生得知王器易被殺的事實之後,怒發衝冠不顧一切的要殺死他,依然覺得命運這東西真他娘的荒誕,親祖孫竟要同室操戈。
在肖浮生眼裏,他這個親孫子可能什麼都不是,或許早就希望他死了幹淨。
前世他確實做過很多錯事惡事,但重生以來自問對得起良心,可肖浮生卻一再針對他,想抓他,想罰他,到最後竟想借他人之手殺了他,現在為了王器易就想立即殺死他。
雖然這之間有一些不方便解釋的誤會,可何至於此。
這兩個月是他最難的兩個月,修為從無到有,而這期間還要不停麵對肖浮生的責難,四處躲藏,有家不能回,受傷了卻要呆在桌青蓮那裏,讓一個女子來庇護他。
這些都罷了,肖浮生十幾年前還逼死了他父親,十幾年來家族直係紛紛死亡,可肖浮生又做了什麼,最近還為了麵子試圖逼玉兒嫂嫂改嫁。
這種親人不要也罷,這種家主不要也罷!
想到以前的種種,肖丞也不由怒了。
和煦明媚的陽光下,青色的竹葉紛飛不止,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透射到地麵,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斑。
肖丞穿著黑沉沉的風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眼微眯緊緊鎖定肖浮生。
肖浮生急速靠近,如同殘影,身法極為迅捷,和淩虛步竟不遑多讓。
五米!
四米!
三米!
兩米!
肖丞感受到迎麵而來的狂亂風壓,發絲飛揚,神色平靜。
一隻遒勁的打手並掌拍向他,直奔他的額頭,若這一掌拍實在,腦袋肯定會變成爛西瓜。
肖浮生麵部猙獰,眼中殺意強盛,拍向他的腦袋沒有任何猶豫。
肖丞見手掌拍向他的腦袋,心中一凜,伸出右手幾乎同時拍向肖浮生的手掌。
“轟”兩隻相觸一起,發出駭人的轟鳴聲,一道白色的波紋從兩掌之間爆開,咻咻兩聲,將四周幾根竹子懶腰斬斷,在竹林中棲息的鳥群均噗嚀嚀飛走。
兩種真氣相撞,周圍爆出巨大的風壓,將地麵的竹葉吹了起來,露出泥土地麵。
兩手相觸極為短暫,兩股強大的氣勁相撞,兩人都同時倒退好幾步,直到靠到竹子才停下。
肖浮生站定,瞪大血紅的眼睛看著肖丞,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心中的駭然無法言表,這種驚駭不亞於一隻小貓咪驟然變成了霸王龍。
在他心裏一無是處的肖丞何時具備這種實力?竟然生生接下了他必殺一擊,非但如此,此時他還感覺右手火辣辣的痛,手指忍不住的微微顫抖。
“你哪兒來的實力?”肖浮生怔怔看著肖丞,下意識的問道。
他問的是哪兒來的實力,這意思就像肖丞本不該具備,而是通過某種手段獲得的。
“哼,有點點實力就自以為天下無敵了?就來耀武揚威欺負老夫這糟老頭子?”
肖浮生憤怒到了極點,本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沒想到現在肖丞具備這種實力,竟還向他出手,惡毒喝道:“看老夫今天不廢了你,再殺了你!”
肖丞皺了皺眉,實在無法理解肖浮生這是什麼邏輯,明明是想置他於死地,卻說的好像是他有點實力就回來欺老一般,也懶得分說,唯有戰。
肖浮生再次衝向肖丞,之前隻用了五成實力,這次卻用上了全力,速度更快幾分,整個人飄忽不定,如同殘影。
啪啪,兩人衝撞,發出一連串的交擊聲,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兩人的動作。
“轟轟”
兩個近乎疊加一起的轟鳴聲響起,兩人四掌相對,真氣大作,狂風肆掠,兩人的衣服全都鼓脹起來,肖丞黑色的風衣整個飄了起來。
肖丞之前動用土遁術已經將雙腿陷入泥土之中,從地麵借力,雙手猛的一推,將肖浮生推了出去。
肖浮生倒飛十幾米撞斷一根竹子才停下來,肖丞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肖浮生抬起頭看向肖丞,頭發淩亂,麵色駭然。兩人對掌拚的便是真氣強度,肖丞的真氣強橫程度和他相比竟不落下風,這怎麼可能。
他足足修行了七十多年,竟然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肖丞的實力是從何而來的?
而且肖丞的真氣絕不屬於家傳絕學,竟然修自家的絕學,卻修行別人的心經,簡直是欺師滅祖不可饒恕。
肖丞並不好受,內府一陣血氣翻湧,對掌讓他受了不輕的內傷。
他修為隻有先天一階而已,修行仙經讓真氣比常人更加強橫,但也頂多相當於先天四階的真氣強度,肖浮生可是實實在在的先天巔峰,論真氣強度,他自然是大大不如。
之所以能將肖浮生擊飛,全都是因為將雙腿陷入了地麵。
“老夫今天必殺你!”肖浮生怒喝一聲,從地上站起來,雙手掐出一個玄奧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詞。
肖丞心中一凜,看肖浮生的手印繁複程度就知道即將施展而出的道術絕對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