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棕色大門前,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的燃燒過後的鞭炮紙,入眼的空氣中滿是隔絕視線的白煙。

慢慢煙霧淡了許多,就可以依稀看見大門上的紅色綢帶。

前廳裏坐滿了賓客,歡聲笑語的聲音程暮剛進到院子裏就聽見了。

沒有人發現她的到來,她慢慢地走到了一個靠近門邊的角落裏站著。

大廳中間站著的一對新人,穿著大紅色的喜服。入眼望去,每個人都是笑著的,但程暮知道,蓋頭底下的新娘子不是。

新娘子名叫侯萌,和她拜堂成親的叫賈林江,促成這段姻緣的是一旁笑的正得意的新娘子的親哥哥,侯懸。

侯懸欠了千葉賭局一大筆賭債,暗中把自己的妹妹賣給了賈林江,想要用這筆從賈家得到的錢償還賭債。

所以要說現在在場的這些人誰笑的最開心,那無疑是侯懸了。

侯懸和侯萌兩兄妹父母早在三年前就雙雙去世,兩兄妹就靠著剩下家產過日子。侯懸這人好賭,到後來把宅子都賣了,侯萌無奈隻能住了出去。

自己住的侯萌平常有些事,鄰居家的陳乙總會過來幫一下忙,一來二去,兩個年輕人就這樣相愛了。

但卻沒想到侯懸會做的這麼絕,為了錢會把自己的妹妹賣掉。

賈家在臨京算不上是什麼顯赫人家,但也算是有些底子。再加上賈老爺和賈夫人老來得子,對於自己這個獨子可以說的上是溺愛了。

雖然不喜歡這個侯萌,覺得她雙親盡失,且也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家,但挨不住自己寶貝兒子的苦苦哀求,也隻能妥協了。

程暮在觀禮的中途一直朝通向後院的那扇小門看,要是有人注意到她,就能看出來,她臉上滿是緊張,手中的帕子死死地攪在了手指中間。

侯萌被關進賈府之後假裝同意可以嫁給賈林江,幾天前,在出來逛街的時候遇上了程暮。

兩人之前感情還不錯,侯萌哭著求程暮能不能幫幫自己。在她的再三哭求下,程暮想到了當初的自己,終於答應幫她,

她先是買通了家丁,把陳乙帶了進來,給他換了一身賈府家丁的衣服,讓他往後院去了。

剩下的,就隻能看侯萌了。

程暮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她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人群中有人看到她了,上下掃視了她一眼,就轉過頭去開始跟身邊的人說著什麼。

一時間,那個地方的女眷都朝著這邊看過來。

她們的聲音很大,就像是想要故意讓程暮聽見一樣。

剛才第一個看見程暮的女子說:“她怎麼來了?人家大喜的日子,她來,不是誠心給人家添堵嘛。”

“就是就是,別的什麼也就罷了。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她一個馬上被休,還無後的人來這,可不就是給主人家找不痛快。”

“我要是在夫家活成她的那個樣子,我幹脆找一條白綾吊死。”

另一個笑著接話道:“別,什麼白綾啊,她這樣不僅克娘家還克夫家的啊,配不上用白綾,直接找根麻繩更好!”

“哈哈哈哈哈……誰說不是呢……”

那邊的話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一樣飛過來紮在程暮的心上,明明心裏已經痛的要死了,但她還是要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這樣的話她聽了太多次了,自從她到臨京來,嫁給袁正青,這樣的話她幾乎每天都要聽一遍。

程暮的父親在做生意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去世,而母親也因為重病不就之後也追隨父親而去,原本美滿幸福的一家人轉眼間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母親臨走前讓她拿著信物來臨京找袁家,這是她的祖父在她小時候就給她訂的親。

她安排好母親的後事,來到臨京。

袁家是書香門第,在臨京也是高門顯戶。袁家的老太爺重病,掌事的是袁老爺,也就是她要嫁的袁正青的父親。

袁老爺倒是對程暮沒什麼特別抵觸的態度,但袁夫人和袁正青對於她可以說是萬分的厭惡了。

兩人成親一年,傳出去程暮還會每月按時來月信,再加上袁正青有一次喝醉了酒無意中向朋友倒了些苦水,卻沒想到也傳了出去。

這事在京城裏淪為一樁笑柄,袁正青正是被有些人暗地裏取笑,他就更厭惡程暮。

程暮平常在府中帶著,不願出來,就是因為這些話。

她曾經問過自己,要是當初沒有來臨京,她過的會不會比這好一點。

她當時想的是什麼呢?

她自認為小時候那個用草環編戒指,說以後要娶她的小男孩應該會記得他說過的話。

自認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侯萌和陳乙是相愛的,程暮看的出來,陳乙看侯萌的眼睛裏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