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路上有家私人的精神專科醫院,坐落於一處極隱蔽的舊式洋樓裏,內部裝潢得一如高檔會所,極盡奢華。
醫院看診按分鍾計價,收費不是普通家庭負擔得起的。
這裏的病人不是名流就是富商。
站得越高,氧氣越稀薄,神經便好像風化千年的枯木,一碰就碎。
這群人如果大搖大擺地出沒在公立醫院的精神科,很可能立馬成為第二天的社會或娛樂版頭條。所以月海路這個地方是他們的不二選擇。
辦公室裏,年輕的院長陳煜醫生泡了杯鐵觀音,遞給沙發上的女人,用溫柔又不失專業性的語氣問:“你還記得第一次出現這種精神狀況是什麼時候嗎?”
“謝謝。”女人接過水杯,低頭的一瞬間別在耳後的長發失去重心,傾斜在胸前。
她揚手,隨性地把頭發撩開,露出那張美得讓人不敢直視的臉,一雙動人的大眼睛眼尾上揚,像隻明豔又慵懶的貓,天生會勾人。
她叫莫心,是商界巨頭莫家的第三代。莫老膝下隻有一女,就是莫心的媽媽。莫心也是獨生女,莫氏的家業最終全會歸她所有。
“第一次,是我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吧,我媽逼我練鋼琴,我卻隻想著去花園裏玩。花園裏有架新秋千,是某個叔叔送我的生日禮物。”
陳煜笑著說:“你媽媽那大花園,別說秋千,就是一整座遊樂園也建得下。”
莫心沒有笑,神情始終溫吞又冷清。
“抱歉,打斷你了。你繼續說。”
“我求我媽,哪怕讓我出去蕩五分鍾秋千也行。我媽不肯,還把我反鎖在房間裏。臨走前她跟我說,如果我不聽話,她就死給我看。”
“但你還是沒聽話?”
“是。她一走,我就從窗戶爬出去了。玩夠了,又從窗戶爬回來,發現房間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我探出頭去,沒看見她,我叫她,也沒有回應,隻聽見樓上浴室裏隱隱傳來水聲。”
“我想媽媽可能在洗澡,想進去嚇一嚇她。一推門,看見滿浴缸的血水。水太多,溢到地上,雪白的大理石也染紅了。”
陳煜腦補著那畫麵,覺得簡直像驚悚片,但仍舊佯裝平靜地問:“你媽媽在裏麵?”
莫心點點頭,“在,泡在浴缸裏,割了腕。我沒聽話,她就真的死給我看了。”
她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好似一條直線,不痛不癢的模樣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此刻她腦中閃現出當時的畫麵。
媽媽穿著真絲睡袍,沉浮在浴缸裏,像美人魚擺動著拖尾。
紅色還在蔓延,像有生命似的瘋狂生長,很快漫溯到她腳邊,繞著她的小腳丫圍城一圈。
她驚恐地想要躲開,慌亂間濺起了水花,一道血紅染在她白淨的皮膚上。
如果媽媽死了,她就是凶手
她的漠然在陳煜看來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心理受創的病人試圖自我保護,把自己層層包裹,看似刀槍不入,其實是在作繭自縛,病情隻會越來越嚴重。
“在那之後你就出現了那樣的狀況,時不時覺得自己的靈魂離開了身體,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監牢裏,能看見能聽見,但無法再控製自己的身體?”
莫心的語氣依舊不鹹不淡,“是。不受靈魂控製的我會性情大變,變得很”
她想了想該怎麼形容,“變得很凶狠,說話惡毒,做事決絕,很瘋狂。”
陳煜笑了笑,“醫學界沒有靈魂這個定義,我們通常稱之為自我意識。也就是說,你出現了自我意識喪失的情況。這種情況,很像是人格解體障礙。”